编者按:继推出游记《探访长江源》之后,作者周家华又写出新作《太行山猎奇》。作者的笔下,展现的虽是当时不易之事,却通过变易成为一时的杰作。作者赞美的是一种精神,一种力量,一种勇气。这种传统应是当今我们需要大力继承和弘扬的。
如果说我们与晋东南井底挂壁公路是不期而遇的话,那么,豫西北郭亮洞挂壁公路,则是我们慕名已久、且专程前往的。
2014年5月11日,我们到了辉县沙窑乡郭亮村。极巧的是,我们投宿的一农家旅社,竟然是当年领导村民凿洞开路的村支书申明信的家,主人就是他的长子。这个天赐的、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让多年从事记者的我,获得了很多游客不知道的、郭亮洞的历史和故事。
人们都说,“要到郭亮村必经郭亮洞,了解郭亮村先要走天梯”。“郭亮洞”是郭亮村民20世纪70年代开凿的挂壁公路;“天梯”则是北宋(公元960)年间建在郭亮悬崖上的狭窄盘山小路,是数百年来,郭亮村民进出村子、走出大山的唯一古道。
天梯上下垂直约200米,共有720多级台阶,由一块块不规整的岩石,呈“之”字形铺就,宽处仅1.2米,最窄的地方只有0.4米,有的地方是直接在90°角的岩壁上凿出来的石坑,又陡又险。上下天梯,即便是青壮年,一路上也要“贴三贴”,“靠三靠”,稍有不慎,便会命丧崖底。
天梯上面是郭亮村,天梯下面是西梯坡村。两村同属沙窑乡,但交通位置却有天地之别。郭亮村有三个自然村落,80多户人家,300多人口。村民卖自产山货,买日用生活品,都要经过天梯。大一点、重一点的东西,如牛、羊、猪等牲畜,都不能走天梯。村里人病了,也无法送到山下。很多人一辈子都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天梯”成为闭塞、落后、贫困的代名词。
在“天梯”上俯瞰山下的沙窑乡西梯坡村。
穷则思变。为改变郭亮村交通闭塞的落后面貌,摆脱世代穷困的宿命,让子孙不再行走险峻的天梯,1972年3月9日,在村支书申明信的带领下,由村中13名壮劳力组成的突击队,开始了前无古人的凿山开路的壮举。他们面山举拳,发誓要凿穿悬崖绝壁,打出一条通向山外的道路。
1972年3月9日,郭亮村民吹响了开凿“郭亮洞”的号角。
对于20世纪70年代初的郭亮村来说,凿山开路并非易事。一无资金,二无电力,三无机械,四无技术。村里人卖掉自家山羊、山药、山货,集资购买钢钎、铁锤、雷管、炸药。村民申新福、王怀堂、申福贵用绳子测高度,量距离,土法绘图.......
郭亮绝壁平均高度105米,最高处120米。为了从绝壁中间炸开工作面,13个青年把生死置之度外,腰系麻绳,凌空悬于峭壁之上,用钢钎、铁锤,在红岩绝壁上凿出了一排排炮眼。他们腰上的绳子,是村里人从自家拉犁上解下的绳套,一段段接起来的......
郭亮绝壁的沉积砂岩,硬度达到8.2级,属最硬的一种石头,可谓坚如磐石。打一个10厘米深的炮眼,钢钎就要重新淬火,一把8磅的铁锤,要打几千次。整个隧洞工程,共打秃钢钎12顿,打坏铁锤4000多把......
郭亮村海拔高,耕地少,无霜期较短,一年只能种一季农作物,全年粮食收成8万余斤,是全村几百口人的全部口粮。在这种状况下,每天、高强度作业的突击队员,每人只有两斤玉米的配额,0.12元的伙食费。小伙子们的一日三餐,是玉米粥、玉米饼、窝头、野菜.......
1975年底,郭亮洞工程进入最艰苦的阶段。村里的山羊卖光了,能卖的树木砍光了,粮食也快吃光了。在施工难以为继之时,全村男女老少早出晚归,爬5公里山路,去挖鱼鳞坑(坑内可蓄水、栽树,保土保水保肥)。全村人一冬一春挖坑挣了3100多元工钱,全部用于凿山开路。
1977年5月1日,建在110米高的太行山悬崖绝壁上的郭亮洞正式通车。为了开凿这条长1300米,宽6米、高4米个人工挂壁石洞公路,郭亮村上至70岁的老人,下至十几岁的娃娃,都曾走进工地,清理石渣。大石用手搬,小石用筐抬、用篮子挎,人人肩头成茧,个个手指流血,有的甚至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郭亮洞壁内的岩石,有的地方凸凹不平,犬牙交错;有的地方平整如砥,如斧劈刀削。每一个穿行在郭亮洞的人,目睹这些郭亮村民当年凿洞一钎一锤留下的印记,无不惊叹,无不感慨,无不敬畏。
郭亮隧洞的外侧,凿有35个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石洞,被人们誉为“天窗”。这些当年为便于施工和清除石渣的“天窗”,如今已成为通风透光的观景台。
钢钎凿悬崖,铁锤破绝壁。整整4年,郭亮村人以不屈不挠的顽强意志,坚韧不拔的奋斗精神,没用任何机械,硬是在绝壁中凿去石方2.6万立方米,凿出了一个“绝壁长廊”,把天堑变成了通途,用热血和生命,谱写了一曲伟大而又悲壮的现代壮歌。
作者简介:周家华,1951年出生,湖北洪湖人。副研究员、主任记者。中国文化艺术发展促进会会员、湖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曾任中国水运报社记者、副社长;长江航务管理局党委宣传部部长;《长江航运》杂志主编。出版有新闻文学作品选集《沧海擷浪》、摄影作品选集《镜头视野》,《京杭运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