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推介·魂牵梦绕的守鱼棚

2015年夏,突然的一场暴风雨,历经30年沧桑的守鱼棚彻底坍塌了,也许它圆满地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不管怎样,守鱼棚的心酸,守鱼棚的温馨无时不烙在我记忆的深处;守鱼棚的唠叨,守鱼棚的教诲无时不在我耳旁回响,我对守鱼棚的感情五味杂陈,真想轻吻它,可她早已成了梦中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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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守鱼棚


父母在哪,家就在哪,这话一点也不假。湖北省监利龚场镇原迎风村6革命河与三八河交汇处的南端堤埂上,有一座占地不到40平米的,那里曾是我温馨的家,因为当时家的主人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1984年,我将革命河南岸、三八河西侧的10亩责任田开挖成了精养鱼塘。不料,自己却从村小走进了镇直中学,本来需要几个劳动力完成的养殖任就全落在了父母肩上。原本以为养鱼比种水稻要轻松些,其实不然,每天除了打草喂食,晚上还要看守。起初在三八河堤埂上搭建一个鱼棚,父亲一个人晚上在那里守。3年后,父母和我联手,在河交汇处还长着一棵小楝树的高土堆上,建造了

的建成,迫使父亲和母亲彻底告别老屋,搬进距村庄足有1公里远的这座无路无电好在那时河水还没有完全被污染,水源方便蚊虫特别多的荒野地段的陋室里一住就是十几年,直至二老分手。

这里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一点也不假。尤其是门前那棵小楝树还特别通人性,好像特意来保护守鱼棚似的,生长与众不同它紧随岁月的脚步不是参天大树的里程迈进,而是把枝叶尽量向四周延伸,长的就像一把遮阳伞似的自然的撑在前,遮挡阳光和风雨,守鱼棚在它的庇护下显得格外幽静加上三面环水,自然环境得天独厚,无可厚非,空气质量清新,指数绝对标,如果是达官显贵偶尔来这里小住几日,的确是不二的选择,久住,却难耐寂寞。这里过于清静,除了鸟鸣声,很少有人光顾,这与父亲的性格极不匹配,因为他是一个不喜独居,爱热闹的人,特别喜欢与年轻人交往他尤爱看戏,却不敢走动,怕人盗鱼;他喜欢电视,却没电也无电视机,只能空想。白天,三八河对岸的河道上人来人往,还算热闹,可到了夜晚,这里一片漆黑,除了寂静,就是寂静。特别是春汛时期,革命河的水满满的,睡在小屋里,耳朵里有不可捉摸的声响,极远的又是极近的,极大的又是极细切的,让人毛骨悚然。母亲属鸡,喜欢日落而息,日出而作,每天不停的劳作就是的嗜好,到临死,她最后的一句遗言是,这辈子什么都有些厌倦了,唯一的是事没有做 “伤”(厌倦)。父亲则不然,晚上不喜欢早睡,陪伴他的就只有一支蜡烛和半包“襄阳”牌香烟。他的自由完全被剥夺,久住这里,一点也不亚于关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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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遗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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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遗照


日复一日的这样煎熬着,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耐力,中痛苦,无人知晓,好在父母拥有一心只为创造财富的理念,守得住这份寂寞,加之儿孙绕膝,小屋也还充满欢乐。写在父母脸上的喜悦清楚地告诉我,每逢周末是他们最期盼、最高兴的日子。因为只有这两天,他们才能与他们唯一的儿子的一家-儿媳和两个孙子团聚。为了这一天的到来,父亲总是提前几天就把捕获到的大黄鳝养在鱼缸里,母亲早就把新鲜鸡蛋放在一边,各种时令菜应有尽有。

每到周五的下午,母亲早早的就将米饭做好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追上了边吃炒菜的时髦,简陋的案板上早就摆好了各种菜品。母亲总是时不时地跑到河边搭额向北眺望,一旦发现我们的身影,立马唠叨父亲驾船在渡口等候。当我们4人一脚踏上船,父亲总是笑咪咪的重复他不知说了多少遍的那句老话:“都回来了,回来了”。母亲见我们已上船,立马下到厨房,把土灶的火烧得旺旺的,不一会儿,红烧鳝鱼丝,鸡蛋炒韭菜等,摆了满满一桌子,就连饭碗都没地方放。父母脸上绽放的笑容夹杂在饭菜的缕缕香里,让小屋塞满了温馨。父亲悠闲的端起酒杯,品一口酒,放下酒杯,两手相握,看着这个吃,瞧着那个,就像我们是在为他吃,那种表现,饭菜仿佛是嚼在我们口中,甜在他心里看到大家吃的津津有味,他又端起酒杯再呡一口,如此反复母亲则干脆不端碗,拿着一双筷子,转着给我们夹菜,等大家吃完了,才来收拾残羹剩饭。

这就是小屋的主人,我的父亲母亲,把他们全部的爱都奉献给了他的儿孙们,死心塌地,无怨无悔。但是,老天就连他们要付出的机会都不肯过多赐予。

1998年古历正月初九,父亲突然患病,不到一年,撒手人寰,这于我,就是晴天霹雳。42岁丧父,年龄也不算小,但,一贯饱受父爱的我,老觉得自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突然没有了父亲,好空荡,一下子天昏地暗,六神无主。从此,里再也听不到欢乐声了。8年后,母亲又舍我而去,我彻底成了一个孤儿,丧父别母,是世上最大的悲哀,我一下子跌到了人生的低谷,简直不能自拔。父母给予我生命的起点,却无法陪伴我走向人生的终点。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这是何等的无奈与悲伤。我痛不欲生,整天沉浸在对父母的无限思念中,好在寂寞中偶尔能聊以慰藉的是时不时地去看看那栋,亲亲门前的那棵似伞的楝树。

昔日曾经的小楝树经过岁月的洗礼已变得很苍老了,它的条条皱纹仿佛深深的镌刻着父亲和母亲的点点滴滴。见到我的到来,它悄无声息的将我带到过去那段难忘的岁月——

清晨,母亲的锄头已将2亩的鱼池堤翻新三分之一,父亲在河中草船也堆成了小丘,每天什么时候起床,她们没有告诉任何人每个星期一的早晨,我走在对面赶往学校的河堤上,看到眼前的情景,却不以为然,因为这太平常了,不是一次两次看见长年累月,父母就是这样不辞辛劳,我已司空见惯,好像她们的辛劳付出是理所当然。母亲按预定时间锄完,就立马到小屋烧好上午饭,等父亲绞完草回来有饭吃。父亲吃完上午饭后,用竹架子将草挑到鱼池里喂鱼,完工后,回到守鱼棚小憩,这才心安理得的拿出“襄阳”连抽几支,那种吞云吐雾的神情,仿佛是对生活的最好解读

吃完晚饭,将母亲事先为他装好鱼饵的鳝鱼籇子用竹架挑上小船,到湖中寻找合适的地方捕鳝鱼。整天与他为伍的是一大一小的两只木船,周而复始,年年如是。用他的话说,上午的大船是在为儿子做事,下午的小船为自己谋生。因为父亲爱抽价格不高襄阳牌香烟,喝点小酒。这些开支就全靠他的一担鳝鱼籇子。母亲春种秋收,将所获钱款一五一十交给她的儿子。她们省吃俭用,满池子的鱼从来都舍不得捞一条吃,都是喂养到年底出售。

母亲和父亲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停的劳作不断的为子孙创造财富,丝毫无所求,对于我,总认为她们有使不完的劲,是永远不会老去的这是天真,还是无知,还是没心没肺?其实,那时我已是近40岁的人了,现在想来,只能是狼心狗肺。

令我想不完的不仅是父母亲的勤劳无私精神,还有她们与人为善的情怀也是留给我的一笔不朽的财富。

母亲心直口快,乐施好援;父亲耿直坦荡,好客喜友。她们省吃俭用,克己待人。父亲兄妹,是个大家庭,每逢节日,来省亲的公客,母亲总是邀约她们做客于,又是蒸,又是煮的招待她们,所以我们家亲戚很喜欢那间平常,母亲喜欢在堤埂上种很多蔬菜,吃不完,她就不定时的把菜提到上去,发给左邻右舍。革命河中,时不时地有鱼船逗留,不管是子贝渊的王伯,还是福田寺的张叔,他们都是小鱼屋的座上宾,渔船逗留几日离开时母亲必须为他们提供蔬菜与烧柴。这些匆匆过客,日久生情,以至于后来父亲病了,他们得知后,大老远的赶来探望父亲。

- 一只归鸟的到来 打断了我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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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守鱼棚,除了曾经有过的沧桑和现实的凄凉,唯一能守住他寂寞的是几对不同品种的小鸟。

喜鹊把家安在老楝树的顶端,麻雀草率的在守鱼棚屋檐下搭建帐篷,各在自己的“家中”繁衍生息,它们在这里延续了多少代,我没有兴趣去估算,我却特别羡慕它们无忧无虑,和和美美的家庭生活。每每偶尔回到守鱼棚,看到两拨鸟家族们欢快的生活,不由想起守鱼棚曾经的欢乐,再看看现实中的我,不禁顿生嫉妒,禽犹如此,人或以堪,眼泪不禁唰唰而出。繁华落尽,多少美好散落尘埃,不留一丝痕迹;尘缘如,多少人走散在转角处,不曾回眸浅笑;时过境迁,多少缘湮灭在红尘渡口,不再有任何交集;物是人非,多少情流散在时光长廊,再无四目交汇的瞬间。

假如时光能停留在从前,我就没有今天的如此沮丧。假如时光能倒流,我一定在建好守鱼棚的同时把电接上,配备一台电视机,让父母劳动一天后,晚上坐在电视机前享受享受生活。假如时间能回转,我会一个星期多几次回家,将生活的烦恼向妈妈说说,把工作的事情向爸爸谈谈。假如真的有来生,我一定把我欠他们的加倍加倍的还给他们。假如……可惜事实就是事实无法更改,任凭我有无数个假如,但所有的假如都是海市蜃楼,虚无缥缈。

有一个词叫做过去”,过去就是再也无法复制的从前;有一个词叫做“昨天”,昨天就是永不回头的以前。有些事,你再在意也无法紧握,只能放任流逝;有些人,你再珍惜也无法强留,只能放其远走。或许,人生正是用无数次的不愿与不舍将我们锻造成一个个含泪奔跑的前行者……未命名图片.jpg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李光良,男,生于1956年,湖北省监利市龚场人 ,廖池中学退休教师,“中语会”会员。喜好文学,曾在“中学语文报”“语文教学与研究”“散文天地”等刊物上发表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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