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厚泽诗歌漫谈
诗人刘厚泽近照
刘厚泽的诗歌,从文化隐喻、意象隐喻两个方面,具备后现代或者摸仿后现代文本意义,是一种排除一切传统文学意义上所有规范及语法的体裁形式,纯粹出于即时性的情绪宣泄。显然,刘厚泽的诗歌,并不是那种概念化的,条条框框的清教徒式写作,不论是对生命意识的深度挖掘,还是对周遭现实的细致描摹,作者都自觉地回避了那些被不断符号化了的“中国表象”。诗歌中的字链,在读者的脑海里形成何种感觉是无关紧要的,读者怎么感觉就怎么感觉,如果你阅读后产生了某种看法或印象,那也许就是刘厚泽的诗歌所要表达的内容。
不是说诗歌一定要成为投枪、匕首那样的意识形态工具;也不是说诗歌一定要成为某种社会性的公器,要“承担”什么社会责任。不是的,诗歌不承担这些,诗歌只是诗歌,诗歌有其内在的、完全区分于社会性逻辑的自身逻辑。诗歌本身是灵魂的依托地,是个人内心的宗教,它大于社会、历史和时代。但是,诗人有没有能力面对具体的、复杂的、沉重的、混乱的社会现实,其实首先是一种诗人的内心能力,其次才是一种写作能力。诗人只有具备足够的内心感知力,才能够与强大的现实撞击、激荡,才能够与庞然大物相撞,并且撞击出其内部的诗性,创作出真正能够打动读者的好诗。
刘厚泽是一个有思想而且不随波逐流的青年诗歌人。与当下所有年青人一样,对现实、对社会、对人性、对生命、对灵魂有他们自己的独立思考。刘厚泽善于将诗歌文明的内核,置放在历史的巨大维度之中进行观察;将那些被欲望缠绕而苦苦挣扎的灵魂,驱赶到一个分外宁静的空间进行严厉地拷问。于是,刘厚泽的诗歌,在憧憬、坚守、波折、反思中,显示出多种生命模式;于是,在刘厚泽的笔下,便生成出一些出乎意料的诗歌意象,以及由此而生的参悟。这些意象跌宕而有序,这些参悟独特而深刻,并给读者留下极其开阔的联想空间。
真正的现代意识,真正的现代人精神,是在看似混乱和嘈杂里形成的。现代文明的精神根基,现代人的情感意识,怀疑、质问、辨析、反思能力,对精确描述和客观描述的追求,不泛滥、不浮夸的理性精神等,已经在刘厚泽的诗歌里成为一种写作的常识,成为一种在写作的灵魂上烙下的深刻印痕。刘厚泽能够在现代都市人的生存现场,找到与现场相对应的生存感、生命感,并进而形成与现代社会匹配的灵魂和价值。这是刘厚泽诗歌创作的一种巨大的心理资源,因为只有在这样的心理资源里,刘厚泽才能获得心灵的真正自由开放以及视野的高度发达和抵达深度的不断掘进。
刘厚泽总是能够从物质世界里,抽离出精神和境界;从日常生活俗事中,淘洗出优雅和闲逸;从湍急的时间河流中,捕捉瞬间的感悟和联想,并迅速升华为闪光的意象。刘厚泽的诗歌,在给我们美的享受的同时,总是强烈地冲击我们的感官,引发我们的思考,让我们从他空灵的诗句中获得一种人生观、生命观、世界观的诸多感悟,回到内心,回到自我。
刘厚泽还善于从身边那些惯常的细小情节入手,为我们编织出不同寻常、内心感觉非常熨帖的文字来。灵活自如的语言操作,拓宽了他的诗歌题材,矇眬含蓄思辩性的语言,激活了他诗歌的创造力。诗人善于通过高浓度的情感表达方式,将微观事物和生活细节,或者精细的描述,或者哲理的挖掘,或者玄妙的联想,让诗意撒向无比开阔的境地。而且,刘厚泽诗歌中氤氲的思想情趣、生活态度和诗人的敏锐和悟性,是一种召唤人们回归自然的牵引力,所以,刘厚泽以精神和境界构建起来的诗歌文本,读起来格外温婉动人。
刘厚泽的诗歌是一种全新的语言“游戏”。其文本体现出来的“不确定性”“迷离”“零碎化”“真实与虚构的混淆”等后现代特征,从某种程度上显示了后现代诗歌的颠覆性与游戏规则。在刘厚泽诗歌中,诗人试图通过想象丰富的诗歌语言,改变语言功能,揭示文本中意象的隐喻意义,从而实现将语言从符号层面,转化为事物本真的目的。刘厚泽还能机巧灵慧地借鉴和褫夺散文艺术的长处,充分发挥其作为混合型诗歌的独特优势,芥纳须弥于精神重建与艺术重建的圆融中,创造出想象的空间,使“存在”脱离某些艺术惯性定律的重重束缚;让诗歌从“手工作坊”式的原始操作和简单重复的同质化劳动中脱颖而出,从而在艺术话语转型中,产生诗性而非理性的剩余价值。
在刘厚泽的诗歌写作中,诗人信马由疆,任意驰骋,呈现的往往是一种神秘的幻觉、复杂的感受、丰富的联想。我观察、我理解、我感受、我质问,在表现真实的人生经历中寻找自我,在喧嚣浮躁的社会生活中,保持一种理性而又冷静的思考;以执拗的探寻姿态,默默地守望着我们人性中最根本、最美好的品格。与此同时,阅读刘厚泽的诗歌,我们还能体会到作者字里行间,蕴含着的那种沉郁感伤却满怀希望的情感力量,品味出他那殊异的思想锋芒。特别是那些他与大自然对话的篇章,最能体现作家的个人素质与秉性。也就是说,刘厚泽在文章中遍布的忧伤和诘问、痛苦和愉悦都是那么具体、灵动、放纵、自由。
远离尖锐的孤愤,刘厚泽并没有停留在个别的、零散的人生小感触层面上,而是在无限拓展的时空中,展现“智慧的凝聚”,追求一种深度模式,将自己的生命,融进自然的本体之中,并在心灵的漫游中,缓缓地释放和参悟;在普通的意象上,进行广泛的联想,进入悠远的哲思空间,带给人无限的遐想,从而使思维的空间显得立体而丰富,使读者在不动声色的文字中,感觉到一种厚重的力量;在精心描绘的背景下,对话天地,对话神灵,对话自然,让泛着时光印记的质感,凸显岁月剥蚀痕迹的文字和优雅清冽的色调。
无论是在诗歌学意义上,还是在刘厚泽自己的创作实践中,出于对诗歌的热爱和对艺术危机情境的化解,他始终以一个艰辛的“此在”者和实验者出场,在诗歌文本形态多向度和可能性的寻求上,产生前所未有的对于旧秩序的怀疑,从而激发出自己的想象与创造力、解构与重建、探索与发现、超越与拓殖、变异与展延。作为青年诗人,刘厚泽始终坚持和时代站在一起,立足于后现代人性立场,在千姿百态的咏叹调中,吟唱适合自己音色的“变奏”,通过符码的溃败,推动新质的实验;通过高难度的写作,构筑艺术的标高;通过对现实生活的介入,表达生命感悟,获得诗歌的突破;通过提倡“自律”与“他律”的结合与互补,丰富文体的情感空间;通过思与诗的完美结合,于艺术的浸润中宣示自己的生命哲学。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王新民,笔名斯民、王我。中国作协会员,原武汉市作家协会驻会副主席兼秘书长,《武汉作家》总编,武汉市文艺理论家协会副主席,湖北省作协诗歌创作委员会副主任,武汉炎黄文学院院长,武汉市突出贡献专家。先后在国内外发表作品一千四百余篇(首),出版各类著作28部,拍摄电影一部,获省市级文学奖10余次,部分作品入选各种选本或译介国外。
刘厚泽近作链接(三首):
大海与鲸鱼
如果我有一只鱼
或者说,一条鲸鱼
我会把自己捆绑在他身上
渡过重洋
并在海面嬉戏
像鲤鱼一样,越过生与死的界门
我将看到花团锦簇,芳草地
欢迎大海
大海啊大海
你是否知道鲸鱼的悲惨身世
龙涎香与大海的洋流
都属于深海的精灵
但他们都挣扎于藤壶
每一个漆黑的夜晚
他们竖立而睡
当月光照亮他们的眼眸
里面画着无数年岁孤独地巡游
和在爱神的见证下,百年的等待
那是他们巨大的身躯与命运相碰
产生激烈的火花,在大海里,像火山一样炙热
带上我吧,鲸鱼
我和你有相似的命运
你的鳍挥舞着海水,也是我的眼泪所在
世间的荆棘缠绕着我,淹没着我
他们的尖刺服务于恶魔
毫不留情地将我撕地皮开肉绽
他们扭曲着,将我的手臂拧成麻花
又将其当作刺枪插入我的右下腹
他们不结束我的生命
嘲笑着我:“看啊,活着的耶稣“
所以,请让我和你一起游荡在大海里
将你的鱼鳍借给我
我将拨开大海的深邃,寻找宏大的秘密
我将和你肩并肩地站在神殿中
心灵沐浴在你温柔的叫声中
它长出幽灵般的锁链,连上你的心
带我穿过海底的起伏,用你灵动的尾巴
甩开令人恐惧的海藻,将火山灰抛到身后
紧紧地抱紧我,鲸鱼
你是如此宽宏大量
对你的捕杀是对海洋的亵渎
但他们仍旧这么做
钻入深海去吧,避开所有人类,除了我
他们是你的厄运,而我是你的奇迹
我将蝴蝶从潘多拉的盒子里放出来
将恶龙封印到里边去
我将海洋当做母亲
我为她戴上发髻
温柔的光线刺穿海面
你在海洋的注视下起舞
你的生命也在海洋中得到净化
那最柔的风拂过你的面庞
而你知道
真理的脚永远踏在陆地上
而它的鳃永远留在海洋
远古的歌谣
百鸟落尽,一切都在消散
我看到远古时期的太阳
高悬在带刺的天空
一切风都拥有宁静的绸带
在鲜花齐飞时,他们起舞
扭断神灵的脖子
是他们罪恶的双手
救赎的光线如此纤细
人类却在看了一眼后便失明了
重新吸纳万物的大海哟
重新枯竭的沙漠唷
你们的神殿在哪竖立呢?
我在你们的辉光中走着
直到看到死亡向我招手
像招停一辆出租车
而我的生命已载有太多乘客
在他们的谩骂中
我作为巨人轰然到地
成排的月亮是我葬礼上的鲜花
他们吟唱着
”就这样杀死他“
母 亲
母亲因肾结石而痛一天了
她为我操劳停不下来
休息下来了,却痛了
赶上下雨天,她的泪也止不住
走了这么长路,日子如流水
这回肯定赶不上早潮了
她年轻也艳丽过啊
痛醒了
花被砍掉了蕊,能不痛吗?
心伤了一辈子,能不痛吗?
刀剑刺入了肾脏,但这是一位母亲坚硬的地方
心脏跳动着她的儿子啊
她回应病痛的方式就是吃土
压土机碾平了
蚯蚓出来了
庄稼摘给儿子
引出的鸟对着肾说,你好啊,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