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大别山,有一种老味。那满山的红黄和奇倔的古树,构成了秋冬别样的灿烂。每当我进入这个季节,便忍不住要去探山的冲动一一这是湖北最美的时候,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
我爱江南早春的嫩绿,也爱塞北严冬的雪白。可是我更多的是每年秋冬时节,对楚山绮丽色彩的期盼。在大别山中,随州的银杏谷是最美的賞秋之处。那一百多棵千年老树,铺天盖地的鹅黄色的叶子,把个山谷装扮成金子的世界。山中偶尔夹杂的老绿和焦红,使得画面更加灿烂饱满。这种极度厚重的色彩,镶嵌在并不险峻的平常山水之中,显得更加和谐自然。它让人安顿,让人满足。 我是一定要等到这深秋初冬时分,才肯进山的。
因为只有在大树卸下满身的金饰,才渐渐现露出它褐黑色的枝干。那些奇倔横生的老干直指天空,曲曲弯弯。这种独特的苍老的生机,更加增添了这个季节的厚重,给人以生命力量的感动。 二十几年前,曾经与几个画油画的朋友一起进山写生。那时候都穷,背个画夹,带几个馒头,钻进大山,一画就是一天。住的是农家或最简易的乡村招待所。
记得那年的秋冬,几个人像疯子,乘坐的是乡村的班车进的大别山。大家在颠簸中寻找可以采风的景色,看到好一点的就任意下车,下车就画。这样行走于山中,并无预定的目的地。同行的还有南艺的将近八十岁的老教授毕颐生先生,他也甘愿吃这个苦。大家一天画下来,腰酸腿疼,把画放在一起,互相评头论足。毕先生谦和,也不当主角。大家都平等而论,连我这跨界的外行,虽然不画,只是跟着看,跟着享受这份时光,居然也能侃侃而谈上几句。后来,他们几位每年秋冬都要进山画十天半月,我乐意参与,虽说依然是个票友,却得到了审美的提高。
由此,我读出了楚山的韵味,养成了秋冬探山的嗜好,也养成了画山的习惯。虽然不当画家,却从山水中得到滋养。 如今,大家各奔东西,极少见面了。当年的画友,都已进入老年,却还执着于自己的事业,他们都还在勤奋的画,有的出了点小名,而大都默默无闻。毕先生都九十八岁了,听说还在画。他是徐悲鸿的学生,吴冠中的同学,那一辈人只剩下他了。可见画画是自己的事,自己喜欢,自己得益,无关乎社会的评价。不出名有不出名的好处。就像这片楚山,美,深藏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