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宾王画像(源自网络)
1998年2月,共和国上将王平将军在北京逝世。时任黄石市委常委、秘书长孙永平,黄石市委办公室综合科科长吴忠信以及阳新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作为家乡代表前往北京参加悼唁活动。期间,王平将军的亲属对孙永平同志说:王平将军生前不止一次说过,他小时候曾亲眼看见过“骆宾王墓”的石碑。回到黄石后,吴忠信同志当即对我转述了这一信息,当时,我也在综合科工作,是他的同事和部下。他之所以告诉我这事,可能是因为我爱好写作,此消息或许对我有用。
2008年8月,我受组织委派,到阳新县工作。去后不久,我把王平将军生前看见过骆宾王墓的事先后告诉了不同的人群,有作家,有文化人,也有官员同事。2021年11月初,我在黄石文化和旅游局工作期间,又把这事告诉了时任局长周泽良同志。周泽良同志对历史文化事件比较敏感,当即与我商量,能否由市作协牵头,创作一部骆宾王在阳新的作品,以打造黄石、阳新的文化旅游新亮点。因我同时兼任作协主席,于是当即拍板,此事可行,并于当月与文化和旅游局达成协议。
有关骆宾王在阳新的主题创作活动,历经二十三年过后,就这样正式启动了。
考虑到骆宾王在阳新的有关史料极其有限,我决定成立一个二人创作小组,经再三考虑,我将金石同志拉了进来。金石是近些年冒出来的作家,阳新人,早年搞过写作,后停笔多年,这两年在地方杂志、微刊上发表了一些小说,文笔还不错,加上他能说会唱,善于交际沟通,让他参与到骆宾王主题创作,对他本人既是一个锻炼,对我来说,也可以节省不少的精力。2021年11月18日,我和金石商量,决定到王平将军的家乡阳新县王英镇考察,得知消息后,阳新县文联主席彭书桃、办公室主任盛平等同志,陪同参加了考察活动,同时赶来的还有阳新作家汪翔。汪翔是我的老朋友,也是一位勤奋的散文作家,对历史人物和文化事件比较感兴趣。见面后才得知,汪翔对骆宾王已经有了一些研究成果,其由头居然是我十三年前在阳新工作期间,曾对他说过骆宾王墓的事。他说,当年我对他说过那事后,他就着手研究骆宾王。我听后唏嘘不已,当即决定,二人创作小组增加为三人。
去王英考察那天,我们先去了龙港镇富水的渡口骆湾,查看了骆氏家谱,并与骆氏后人座谈,座谈中得知,渡口骆湾的骆氏后人并非骆宾王后裔,而是骆宾王的弟弟骆宾叔的后代,明朝年间从江西德安迁往此地。在随后进行的王英镇考察中,我们费尽周折终于在东源找到一位王姓老支书,闲谈中我才知道,在王平将军的家乡,大家都知道骆宾王,而且还有个骆家寨的湾子,湾子只剩下一户人家,已迁往城里居住。那天中午,王支书领着我们拨开灌木丛,来到一个种满松树的小山包里,指着一处低洼的地方说:“那……那就是王平将军生前看见骆宾王墓的地方!”
王平将军的家乡是个山区,20世纪70年代兴修水利,建设了王英水库,库区形成后,原先的村子和坟茔都淹进了水里。王支书指认的那个山包,一大半埋在水里,王平将军幼年见过的骆宾王墓碑自然也在水里。考察之前,我们就知道,骆宾王的墓碑肯定在水里,但看过现场后,我才真正意识到,在深达千尺、数亿立方的王英水库,要想打捞一块碑石,无异于大海捞针,实在太难了。
2021年12月7日,我不顾刚刚发作的肩周炎,带着金石和汪翔两名同志,乘坐一辆绿皮火车,半夜从黄石站出发,前往骆宾王的家乡浙江义乌。在次日上午的座谈会上,义乌市文化旅游局副局长喻友贞、义乌市史学研究专家傅健、义乌市作协主席何恃坚、义乌市骆宾王文化研究会秘书长吴奎福等同志先后发言,各自介绍了骆宾王的有关情况。他们一致认为,迄今为止,凡与骆宾王有关的著作中,写到扬州起义后就停止了,扬州起义失败后,骆宾王到底是被杀了,还是跳海了,还是躲在别的地方,是千古之谜,揭开这一谜底,对于全面表现骆宾王这一历史人物,意义重大而深远。作为骆宾王的同乡,他们还对我们一行三人表示欢迎和感谢。随后,我们又参观了骆宾王的衣冠冢,考察了骆宾王文化公园、宾王中学、义乌二十三里街、武岩山风景区等。另外,我们还查看了骆氏家谱,结果发现义乌的骆氏家谱与阳新渡口骆的家谱有着明显差异,义乌的家谱里,骆宾王也是兄弟三人,他排行老大,下面两个弟弟,老二是骆尊王,老三是骆从王;阳新渡口骆的家谱里,骆宾王排行老二,大哥是骆宾凯,弟弟是骆宾叔。
去义乌考察之前,我们首先阅读了骆宾王研究专家骆祥发先生的著作《骆宾王全传》。骆老是浙江师范大学的老校长,八十多岁了,住在金华市,本想拜见他,因他身体有恙,遗憾没有见成。这次义乌考察活动,我们不仅对骆宾王有了更为感性的认知,而且还掌握了大量的史料,更为重要的收获是,我们进一步明确了,在多如牛毛的骆宾王研究成果(包括家谱)中,我们下一步的创作活动,只能以骆祥发老先生的《骆宾王全传》为基础,严格按照该书提供的人物关系和时间节点,展开后续的虚构和想象,如果参照太多的文本,人物关系就会搞乱,出现逻辑上的错误。
接下来,三人小组开始商讨小说题目和大纲,并于2021年12月3日、20日、2022年1月24日,先后三次在我的办公室召开会议,重点讨论骆宾王逃出扬州后躲在永兴县(今湖北阳新县)期间的核心事件。会上,我反复说道,不把核心事件想清楚,这部小说就缺乏骨干,无法立足,骆宾王这个人也就难以真正立起来。12月中下旬,汪翔、金石先后给了我提纲,说实话,我看后觉得简单了,没有核心事件。随后不久,我将起草的六千字共十二章的“长篇小说《骆宾王》故事大纲”交给金石,要求他严格遵照大纲开始写作,并在三月底前交给我初稿,汪翔的任务是提供史料,不参与写作。
当时,正是春节期间,金石闭关写作将近三个月,果然按时拿出初稿,篇幅十二万五千字。我看后觉得,大纲中的核心事件基本体现出来了,语言也不错,可能还是因为缺乏长篇写作经验,结构上显得松散,掺杂了太多与主题无关的人事和对话,骆宾王这一重要历史人物的复杂性和文化内涵,没有很好地反映出来。
我决定重新讲述。
我的肩周炎是在2021年11月发作的,因为民间有“五十肩”的说法,起初我没太当回事,结果越来越严重。到了新年春节,我每天晚上顶多只能睡四个小时,入睡后至少起床三次,每次折腾一个多小时。到4月12日住进医院,我的体重已整整下降十斤,人本来就瘦,此时已瘦得走形,路上遇到熟人,都不认得我了。6月17日出院后,又遇上作协换届,按照文联要求,必须在9月底前完成,就这样拖到了8月份。8月21日,黄石作协顺利完成换届工作,23日,我正式闭门谢客,开始了骆宾王的创作,并将题目正式定为《骆宾王之谜》。
因为前期有过讨论和思考,写作过程比较顺利。我的案头上放着三样东西,一是骆祥发的《骆宾王全传》;二是我的故事大纲;三是金石的初稿。这三样东西,此前我看过,已经很熟悉,写作过程中实际上不需要再多看,只有遇到问题了,才翻它几下。写作开始后,前后有那么五六天,因为临时有事,中止过写作,其他时间,我要求自己每天不能少于三千字,包括国庆放假期间,都没有停笔。到了10月8日,“白露”这天晚上,我终于写完了《骆宾王之谜》,电脑显示十四万字。
写作过程中,我去过几次乡下,住在一座大山里,距离王英水库的垂直距离不足二十公里。写作间隙,我会站在山上,面朝南边,遥望层峦叠嶂的大山,想象骆宾王当年待在那里的感受,想象一个绝世天才躲避朝廷追杀、偏安一隅的复杂心境。想着想着,两边眼角有时候会忍不住发热,甚至有眼泪流下来。小说文本中,我几次写到骆宾王眼角发热和流泪,其实是我的眼角在发热在流泪。中国历史上有才华的文人不计其数,但真正有胆识、有骨气、敢于公开挑战最高统治者的,却只有骆氏一人,每每想起这件事,想起当年他写的那篇名垂千古的檄文,我就会唏嘘不已。
我在阳新工作了三年,得到了许多人的关心、爱护和支持,这么多年过去了,总觉得自己当年做事太少、欠账太多。那三年里,我曾以明朝“后七子”之一、阳新历史文化名人吴国伦冠名,创立了“吴国伦文学奖”,现在我又与阳新人合作,创作了长篇小说《骆宾王之谜》,在写完小说的最后一个字,这种负疚感似乎减轻了一些。
写作过程中,得到了黄石市文化和旅游局、阳新县、义乌市有关方面的大力支持,在此一并致谢。我要特别感谢原黄石文化和旅游局局长周泽良同志对本次创作活动的支持和重视,感谢现任文化和旅游局局长肖婷同志对创作活动的关注和跟踪,感谢义乌市骆宾王文化研究会秘书长吴奎福先生提供的关于义乌当地有关鬼节的风俗,感谢汪翔同志提供的有关泗洲禅寺的资料和骆宾王的有关诗词,感谢阳新县作协副主席周平海同志提供的有关阳新县古渡口、城关伏虎山以及城隍庙等相关资料,感谢吴忠信同志二十三年前给我提供的那个消息,感谢所有在本次创作中给予过鼓励和支持的朋友们。
当然,我更要感谢九泉之下的王平将军,感谢他耄耋之年仍念念不忘童年见过的那块墓碑。将军安息!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荒湖,原名邹晓芳,湖北大冶人。多部(篇)作品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花城》《青年文学》《作品与争鸣》等发表或转载。出版有小说集《半个世界》《无缝对接》,长篇小说《魔庄》《有底线的人》。中国作协会员,湖北文学院第八、九、十届签约作家,湖北“七个一百”文艺人才,湖北省作家协会小说创作委员会副主任,黄石市作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