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有您·最后的“绝活”

——大年初一祭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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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无雪的冬天里,在这不像冬天的日子里,大地仿佛褪去了色彩,树木失去了斑斓的银装,一切都显得平淡而沉闷。

曾经生机勃勃的绿叶终于支持不住了,干枯了,在空中飘荡或被埋进泥土。看,别的树都落叶,一片片金黄的小叶子打着旋儿落下来,惟有院墙后面那翠绿的竹子依然保持着清秀而挺拔的英姿。

一大早大哥打来电话称母亲快不行了。刚刚做完手朮的我,在夫人的陪同下急忙赶回老家,一进门便碰见大姐,她说:妈妈心功能衰竭,看你做了手术没打电话告诉你。刚请医生来检查了,医生说:“年纪大,没有治疗意义,你们准备后事吧”……

我走到母亲床前,直见母亲张着口,向外不停地吐气,我便喊到:妈我回来了,母亲睁开眼睛,轻轻转过头看了看我,便昏迷地躺着,一动不动。

本想在母亲身旁多呆一会,可医生预约伤口时间快到了,在姐姐妹妹的催促下,我离开老家回市内。车我给夫人讲:妈妈肯定在等我们回去看她。她想见的人见了,估计会“走的”。

夫人回答说:那可能,吃完晚饭我再回去看看。

没等到我们再次回去母亲就驾鹤西去。

今天是母亲的三七,离开我们整整21天了。

母亲留下最后遗作,仍在墙角,布满了灰尘。并不是什么手工作品,而是“将二根拐仗用多色旧布条、鞋带、废塑料袋梱绑一起”,这是老母亲患老年痴呆症经常喜欢做的一件事,时常用家中剩余绳索,鞋带、裤腰带将床单、衣服、被子、鞋包扎一起,系了又系,一个接一个,绑好放在床上堆在一起,还交待我们不 动。

我曾见过母亲的手工活,那是七十年代中期我们家人多口,长年靠吃淹菜度日,母亲抚养5个孩子(三男二女)。先后大儿子、小儿子送往部队,为祖国守护人民的安全。

大哥1969年入伍,驻守黄海,巡逻祖国海岸线,从203舰长成长为部队长,直至基地副司令员。我1980年入伍,驻守“世界屋脊——青藏高原”,守护西藏能源大动脉——格拉输油管线。入伍笫二年考入军事院校,成长为团级干部。

上世纪60年代母亲勤扒苦做,记得母亲每年初冬习惯做的“手工”淹咸菜。

一打霜,捡个大太阳的日子,母亲就会把菜地里的萝卜拔出来,右手拿一把刀,左手握住萝卜缨子,在萝卜头部削一刀,萝卜和缨子就分家了。

把所有的缨子洗净,穿在晾衣绳上,在太阳下晒上,一时间,晾衣绳上就多了一群穿着蓬蓬裙的中世纪少女,不时扬起宽宽的裙摆舞蹈着。冬天的霜风很泼辣,但阳光却温柔,到了傍晚,萝卜缨子被吸干了水分,却不干巴巴的,反而更柔软了,像春天的枝条一样。

收好的萝卜缨子整齐地码在筲箕里。煤油灯的光圈下,大木盆里放一块砧板,母亲右手握一大把萝卜缨子,左手持刀,手起刀落,一刀刀切下去,还把切下来的萝卜缨子往左手里扒,右手则不停地转动着,随着越来越短的萝卜缨子往后移动。在嚓嚓声中,一大把萝卜缨子变得细细碎碎了。

母亲把切好的萝卜缨子撒上盐,双手不停地搅拌、揉搓,直到碧绿的汁水溢出来,再把它们分别装进几个陶瓷坛子里,十天半月后掏出来当菜吃。

儿时,我最喜欢的就是过年了,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过年它是吃、穿、玩的代名词,是鞭炮、新衣服、压岁钱。人们对过年从不含糊、尽力操办。        

每年过年,我们最好吃零食是母亲的炸翻饺,每咬一口,都像在享受一场美妙的香味交响,那份香脆的口感在舌尖跳跃,仿佛在口中燃烧的火花,又香又脆,让人沉醉其中。

翻饺是用面粉,鸡蛋加糖搅匀加点食用油和清水,和成面团,静止半个小时,擀成大面皮。

用刀划成菱形小块,中间划一下,对角翻过来。

油锅七成热开小火炸,炸成两面金黄就可以出锅了。

香香脆脆的翻饺出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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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遗照



过年炸翻饺,是犒劳家人,也是为了款待拜年的客人。

客人还没进门,就传来迎接的鞭炮声。让进门后,立刻安排位置坐下喝茶。

母亲连忙从坛子里摸出炸翻饺,装一盘

在那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月,我的味蕾从小被各类零食填充,得到“爆炸式”的满足。

从小吃惯了母亲做的菜,那色、那香、那味早已深深地植入了我的味蕾,成了我的乡愁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特别是到了黄昏,粉红的晚霞镀在院墙,涂在木格子窗,抹在母亲的脸庞,我在灶膛下方烧柴,母亲在灶上烹饪,俩人眼里流溢着无限的幸福。眼前的这一幕,让我恍惚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些梦幻一般的往昔。  

每次探亲回家时。一边帮忙做着饭,一边听着母亲的唠叨,不知不觉,袅袅炊烟飘散,一桌好吃的就做成了,有小葱拌豆腐,有蒸虾鲊,有煎稻花鱼,有泡山椒,再加一盆锅巴粥,让人胃口大开。当吃饱喝足,再躺着晒满阳光的被窝里睡上一觉,感觉天下幸福尽在老家。

母亲另一手工绝活,就是纺线。上世纪六十年未七十年代初,家里贫穷,母亲带着大姐、大哥、二哥纺棉线赚油盐钱。

母亲从供销合作社称回棉花,将棉花纺成棉线,一斤棉线一角五分钱,若能纺4-5斤棉线就可以全家人过一个月的生活。

纺线的第一道工序就是搓棉条,搓棉条是技巧活,它需要一根专门的竹杆,拿起它,挑起一坨棉花,放在平整的桌面用右手往一个方向轻轻搓,手的力度要匀称,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再抽出竹杆。棉条的均匀度决定棉线的均匀度,棉线的均匀度决定布匹的均匀度。母亲走了,“线”也就断了。

母亲在世时,我们五姊妹轮流伺候母亲,陪伴母亲。 最温暖人心的莫过于烟火气,最抚慰人心的莫过于陪伴。无论什么节日,其实根本无须登山望远,也无须远足旅行,母亲,就是身旁最好的风景;陪伴,其实就是最好的孝敬!

母亲的最后遗作,我觉得这是她一生最好的作品,因为她把自己勤劳而多彩的一生绑在了一起,这也是她一生才艺的结晶,她即使在才智不清的情况下仍在创造着属于她的绝活,也是她人生最后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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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廖生斌,男,湖北省武汉市人,1980年11月入伍,团政委任上退出现役。1999年转业至武汉市海事法院,现已退休。喜欢写作,习惯品味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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