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该小说通过截取生活中的一个横断面,在春节到来之时,女主人公安妮为了阻止妹妹与自己和自己的丈夫一同过年,害怕感情旁落,通过奇思妙想,将锁反锁以为达到了目的,想不到弄巧成拙,差点误了卿卿性命。小说人物个性鲜明,情节曲折,值得一读。
大年初一午饭时,大哥大嫂就给毕伏剑和安妮安啦交待,他们要去给一个老朋友拜年,晚上准时回来,下午就他们三个人在家里自己安排活动。大嫂怕自己和大哥不在家,冻着他们,就给他们在客厅里发了一大盆白炭火。
吃完饭,安啦看了一会儿电视,感觉有些困,就回到她的睡房去午睡了。进门时,她发现她门上挂了一把小金锁,小金锁上吊着一把钥匙,与她的睡房一样,姐夫和姐姐的卧房门上,也挂着一把相同的小金锁,小金锁上同样吊着一把钥匙。安啦没多想,就进了睡房,把门反锁了,然后脱了衣服上床睡觉。
安啦走后,安妮突然感觉到,整个屋子里又只有她和毕伏剑了,就找了一本苏青的自传体小说《结婚十年》来看。毕伏剑见她看书,便把电视的声音也调小了,看了一会儿,他也困了,便起身对安妮说:“你看会儿书,我去睡一会儿。”
安妮见毕伏剑去睡,困意便也上来了。可是她一想到这是在大哥家里,大白天的,两口子又爬到一个床上睡起来,待会儿大哥大嫂回来见了,一定会不好意思,再说,这一旺盆炭火也得有人管理。于是,她就耐着性子,继续一页又一页地看着书,渐渐,也在火盆前,打起了盹儿。
就在安妮恍恍惚惚之间,她的手机响了。安妮一看号码,是青儿。青儿是她的高中同学,老家也在这个县城里。节前,安妮就告诉青儿,自己和毕伏剑到她所在的县城过年,而且彼此约好,在节日期间聚一聚,在一起玩一次。
安妮打开电话,青儿说她正在县城的庙会上面,让她快去看乡下人玩板凳龙。
安妮不知道板凳龙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非常想去看。于是,她起身穿衣,正要出门,一眼就看到了安啦的睡房和毕伏剑的卧室紧挨着,接着就看到了门上那两把小金锁。安妮这才想起来,就在这门挨门的两间房子里面,还睡着一男一女两个大活人呢,自己出去和青儿逛街,他们说不定会……
安妮心中那根刺,又被猛地往深处扎了一下。有办法了,安妮的脑子一向灵活,她看着那两把金锁和锁上的钥匙,就向那两扇门走去。她的步子像棉花一样软,手也有些发软,她以为是自己坐得时间长了的缘故。
那两把小金锁很活泛,安妮没用多大的力气,就将安啦和毕伏剑的房门锁好了。这下她可以放心与青儿去看戏去了。
安妮转过身来,突然感觉到有些晕晕乎乎的。她往回走,走到离大门还有一米的地方时,感觉自己的手腿竟然不属于自己了。除了眼前还有一遍白光,自己身上的骨和肉,全部变成了棉花。她整个人软到地板上了。她想喊叫。可是,她身上没有了一丝力气,像有一块巨大的钢板把自己压在下面。她想喊毕伏剑,可是她嗓子里已经没有了声音,人也不能动弹。她的脸贴在地板上,感觉自己快被钢板压成肉浆了。她只能转动着眼珠,看自己的手,好不容易看到了手,而且,在她的手边上,她的手机从口袋里也掉出来了,离她的手指只有二厘米远。她使出全身力气,去够她的手机。可是她还没动一下,就开始大口喘气。她只得歇一会儿,然后拼命把头往大门处伸。此时,她残余的感觉告诉她,从大门门缝儿里飘来的空气,会像一根绳子一样,把她拉扯起来。她觉得只有这样,才会生出一些力气,去抓自己的手机。不知是不是天意,门缝儿里突然灌进了一丝冷风,让她身上添了一丝力气,她再次使出全身力气,手机到了她手里。她的手机设置了“一键通”,她把手机移到自己的嘴巴前面,拨通了毕伏剑的手机号,很快电话里就传来了毕伏剑的声音:“安妮,你在客厅里还给我打电话呀?”
“救命!”安妮没有力气发出声音,只能用微弱的气流说话。
毕伏剑听到安妮奄奄一息的声音,立即想起客厅里那盆烧得正旺的白炭火。他意识到,安妮可能一氧化碳中毒了。毕伏剑衣服都没来得及穿,起床就往外跑,猛一拉门,门被反锁了。毕伏剑踢了两脚门,仍然没被踢开,就想起安啦还睡在旁边屋子里,转身就给安啦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毕伏剑说:“安啦,快,你姐姐中毒了,快去开门救她。”
毕伏剑说着说着话,突然感觉自己浑身也变软了。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也危险起来。
安啦睡得半醒不醒,浑身软软的,见是姐夫的电话,以为他在逗她,就在电话里说:“姐夫,你一惊一乍搞什么呀,人家还没睡好呢。”
毕伏剑说:“安啦,快起床去开门窗,你姐姐中毒了,她把我的房门反锁了。快!”
安啦说:“姐夫,你有没有搞错呀,说得像真的一样,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哟。”
毕伏剑说:“安啦,不要胡扯了,快去救你姐姐!”
安啦见毕伏剑发火了,还听到他在气喘吁吁,而且自己的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溜下床,一拉门,没拉开,再拉,门镣子与小金锁发出尖锐的碰撞声,安啦对着电话大声说:“不好啦,我的房门也被锁上了。”
安啦说着,腿脚一软,坐到了地上。
毕伏剑意识到问题严重了,他对安啦说:“天啦,我们都被困住了,你还是快点儿打开睡房里的窗子,用被子把门缝堵住,我再想其它办法。”
毕伏剑边说边开窗,边用床上的被子堵住了门缝。
毕伏剑和安啦拼命拉门时,小金锁的撞击声传到了安妮的耳朵里,安妮心上那根刺又被摇动了一下,先前的那种疼痛冒泛了一下,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就在她的神志即将全部跑掉时,她的电话响了。她将放在上面的手指动弹了一下,里面传来毕伏剑的声音:“安妮,千万坚持住,大哥大嫂马上回来!安妮,千万要支持住……”
“救命呵……”
安妮说完最后一句话,将整个脸和身体贴到了地板上。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一根狼牙棒一样的大刺,在她的白茫茫的天空里时隐时现,而且一次比一次小,直到全部消失。
安妮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她的眼前,伸着两张脸,一张是老公毕伏剑的,一张是妹妹安啦的。她感觉到自己浑身软软的,额上湿湿的,可是,心上那根刺,又在一点点长大长长。
安妮抬手按住自己的心窝问:“今年是初几?”
毕伏剑说:“大年初一的午后。”
安妮又抬手按住自己的额头问:“我像在发烧呵,给我量了体温没有,有多少度?”
安啦说:“你没发烧呵,体温只有42℃” (连载完)
作者简介: 杜鸿,作家,编剧;中国作协会员,湖北省作协第六届委员,湖省作协文学百人工程成员,宜昌市作协副主席。著有长篇小说《一个白痴统治的村庄》《石牌保卫战》《琵琶弦上说》《鼓嗓》《大城小市》和散文集《怀想三峡》《峡江号子》《乐道居笔记》等18部。多篇小说、散文入选各类文学选本。主编有《后王小波时代:中国非主流文学精选》(上下卷),翻译有《肯尼迪大家族》。编剧有电影《追》《谁杀了潘巾莲》《屠魔战记》《五百米八百米》等13部;《山楂树之恋》获中国电视艺术协会金奖。剧本《迷失的金钥匙》获湖北省电影剧本创作大赛十大优秀剧本奖;编导微电影《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获省广电局2016年度 “820工程奖”。编剧电影《五百米八百米》获2016年第四届温哥华华语电影节最佳编剧“红枫叶奖”、2017年第23届法国维苏尔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金马车奖”及巴黎语言学院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