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雪婚姻里的奇葩事儿,外人当作笑谈,过中之苦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第一任前夫是神龙溪首个私人购买“豌豆角”的个体户,周围人都忘记他本名,一直叫他大老板“豌豆角”。这里略述一二。
要说“豌豆角”追求江小雪可花费了一番心思。
当时,野果寨村漂亮小姐姐江小雪高中毕业读专科时,就被“豌豆角”盯上。人长得灵气乖巧呀,清纯又干净,艳若桃李,光彩照人,怎逃得过“豌豆角”的“法眼”?
这江小雪也是慧眼识英才,读书期间就悄悄与社会哥“豌豆角”好上了。外面的流言蜚语多起来,她却不动声色,只觉得这些爱管闲事的人有眼无珠,
那时的“豌豆角”还称不上大老板,才一条豌豆角小船而已。并且,名声不好。据说他的第一任老婆喝百草枯死了,原因是“豌豆角”公然把相好带回家,还让老婆端茶递水。
漂亮的江小雪才不管这些,她看中的是“豌豆角”的大老板范儿和社会哥气质,看中的是他的似锦前程。凭直觉,她认为“豌豆角”必将成为大老板。她觉得自己年轻漂亮,比“豌豆角”小了两个年轮还不止,计划用青春“降”住他。
江小雪与“豌豆角”的事差不多尽人皆知了,才有人嚷嚷到她的爸爸妈妈那儿。还说你们老来得女,也不能太娇惯了。
“这么说,寒暑假打工是假的?”
江小雪的父母各种疑问,气得面孔发青,喘不过气来。
为悬崖勒马挽救女儿,江小雪的母亲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只求莫嫁那江湖哥“豌豆角”。江小雪才不听父母的劝告,她就是看上了“豌豆角”这个未来的大老板。
这一天,艳阳高高照、喜鹊喳喳叫,一个适合牵线作媒的日子。“豌豆角”居然请媒人上门提亲。
江小雪的父亲气愤无比,对媒人说,她妈知道这事已气得吐过三四次血,晕倒过五六次,此婚姻万万不同意。
而江小雪的母亲,直接拿着扫把赶媒人走。她大声说,除非我死,就算死也不同意。
豆蔻包香却被枯藤胡缠。父母商量着对策,细说细讲,不成,又打骂相加,无果。
江小雪反驳着说,年纪大一点算什么,前老婆死了又有什么影响?她寻找“豌豆角"的各种美德,做父母的思想工作,又心平气和地与父母“谈判”交流。
江小雪她妈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死也不同意。不死也不同意。
江小雪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边玩边说,你们不理解我们年轻人。僵持了一个多月,江小雪就悄悄住到“豌豆角”家里了。
江小雪的母亲为了向她证明自己的决心。
她喝过农药乐果,误喝为可乐。
跳过河,门前一米多深的小河。
跳过楼,一楼。
总之没死成。反到把江小雪的胆子“吓”大了,让她与“豌豆角”的交往从“地下活动”到公开化。江小雪决心,只要妈不自杀,铁了心要嫁“豌豆角”。
要说这江小雪父母四十多岁老来得女,也管教甚严,相信不打不成材的古训,小时候的江小雪没少挨母亲的打,隔壁邻舍都叫她母亲“铁匠”。
这天,母亲提着刀去找女儿江小雪,却见女儿的肚子大了。
江小雪正在“豌豆角”的民宿餐馆吃卤鸡蛋,看到提刀而来的“铁匠”母亲,边哭边喊边往江边跑。这一哭一跑一喊 ,动了胎气,早产,男婴,双胞胎。
社会哥灵机一动,小雪拿卤蛋边吃边跑才动的胎气,儿子与卤蛋有缘,遂为双胞胎儿子取名大卤蛋,小卤蛋。又说,名贱好养活。
江小雪的母亲又气又恨又心疼,速送去腊猪蹄两只、新鲜土鸡蛋百多个,发奶母鸡两只。放下东西后,就对社会哥一顿痛骂。
这社会哥看着一对可爱的儿子,觉得丈母娘的骂声比歌还好听。似乎并不怪罪江小雪母亲的责骂。并发誓:“从今往后以儿子的名义孝顺二老。“
豌豆角是靠峡江一带特色旅游工具豌豆角小船发家的。看着年芳十八,花容月貌的江小雪,“豌豆角”暗暗得意,这江小雪果真是旺夫啊,刚认识江小雪时自己才一条豌豆角,相识不到两年,豌豆角增加到十条,还开了民宿,办了餐馆,成立了公司。如今自己是神龙溪的大佬和人生赢家,“豌豆角”说第二,没人敢第一。
曾经的江小雪,跟“豌豆角”大老板,享受着一种快意的生活。特别是在峡江里漂流,有若在田野里散步,来去自如。
畅游峡江,江小雪必定给村里的女人们分享。
绘声绘色,情景交融,“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她恰到好处地引用《早发白帝城》来快意抒发,说与李白感同身受。
她尽量使自己说得平淡无奇,但她的神态却眉飞色舞。唉呀,两岸风景才美呢,喀斯特地貌形成了各种奇石怪峰,太奇妙了,要数神女峰最有意思了最漂亮了。她边说边拿出手机翻照片和视频,让凑热闹的人观看。她说,你只要喊纤夫号子,成百上千的金丝猴在岸边悬崖上耍酷,真是壮观呀。春天观绿叶秋季赏红叶,上岸又有美食又有钱花,那才叫有意思呢。自豪满满,人生快意。
她滔滔不绝地高谈阔论,村里那些女人觉得她太炫耀了,又立刻觉得自己过得太不如意了。
江小雪一回娘家,女人们就用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注视着她,与此同时,也梦想着自己能遇上一位“大老板“。
江小雪觉得,要是像其她农村妇女,成天守在屋里,带着娃儿,节省每一笔开支,然后,洗一大堆衣服做一家人的饭,丈夫又在旁边嘀嘀咕咕,这不好吃那没得味道,那才叫人心烦呢。
空闲的时候,“豌豆角“还给江小雪讲着豌豆角小船的来龙去脉。他咳嗽一声,有一种说书的场景。
且说那漂流神农溪的游船豌豆角小舟,很神奇。它形如半个剖开的豆荚,野果寨的人和江边的人都称为“豌豆角”。豌豆角小巧轻便,用坚硬耐磨的花栎木制成,浮力大而吃水浅,可在水不及膝的浅滩处行驶。
1975年之前,从湖北巴东县城到沿渡河镇,涛涛之水,车马不通,运送货物和往来行人,必用舟楫。神农溪又为内外运输货品的核心交通线,能完成这一运输任务的,只有天时地利的“豌豆角”小船。
千百年来,神农溪两岸乡村的农副土特产品、日用工业品,以及老百姓进县城办事,全靠神农溪纤夫用豌豆角运进运出。由于神农溪部分河段水只有一尺左右,故“豌豆角”扁舟行其上,有时船底与沙石相擦而发出“嘭嘭嘭”的响声,恰似“陆地行舟”。下水有时要纤夫倒拉纤来限制速度,这叫“倒牵牛”,要过浅滩时,纤夫竞相下水背船过滩,尤其是上水,全靠纤夫合力拉纤而上,号子声声,空谷回荡,显现出神农溪纤夫移山倒海的强大力量。传说“豌豆角”是神农发明创造的,所以也叫“神驳子”。
而今,豌豆角不再是交通工具,而是旅游项目之道具。
豌豆角小船全凭人工操纵,每条船需六名船工,船工撑船是神农溪景观之“最”。神农溪水急滩险,船工几无立锥之地,全需涉水拉纤,走在最前边的“头纤”和船尾的“驾长”带头吼起号子,声震峡谷,船工前呼后应,力随声出,一鼓作气,拉上滩去。
下水时船在呈“之”字形的水道中横冲直撞,“驾长”手中一把橹一杆篙控制着船的方向,船在急湍的水流中飞速窜行,船中乘客心跳如鼓。
江小雪听了“豌豆角”的讲解,更加佩服丈夫啦。
那几年,年轻漂亮的江小雪是名副其实的“豌豆角”老板娘。
她跟船时,为助兴,也做做样子当起驾长。游客拍照录视频,这时,船工们就喊起了号子:
“叫声妹儿听我说,
桡夫子拉纤苦楚多。
今天你们看到我,
拉起船儿往上拖。
肩膀磨成猴屁垂涎欲滴,
背心晒成乌龟壳。
你不疼我谁疼我?
咿嗬呀嘿嗨嘎啄……”
“豌豆角”得意洋洋,他道,小雪比明星更有范儿,比网红更红。小雪听罢,思绪缥缥缈缈无比开心。
母凭子贵,江小雪母子仨别墅豪车,奢华享受,在神龙溪一带,一时风光无两。
江小雪父母也慢慢承认了这个女婿,“豌豆角”表现得十分孝顺。
村民尽皆羡慕称赞。暗自想,只愿自家女嫁得有钱婿,不谈年纪不年纪。
旅游业兴起,峡江一带豌豆角游船生意格外兴隆,“豌豆角”赚得盆满钵满。
彼时的“豌豆角”算得上正经生意人,村里有些贫困户找上门求就业,他安排到餐馆里洗菜、游船上服务,他还捐资五十万为村里修路。也许他自己也没想到,将来的发展会发生天大的转机。
机缘巧合,“豌豆角”从水路“玩”到了陆路。“不”,是他迫不及待地要打开另一扇发财的大门。
在峡江交通要道热闹小镇,“豌豆角”出现在江湖老大视野,他被活动于小镇的江湖老大看中了。
小镇被称为大西南的陆路咽喉。发达的陆路交通,让小镇客运市场和货运物流异常火爆。
看中“豌豆角”的江湖老大人称“虎”哥。
虎哥的江湖地位早就让“豌豆角”十分崇拜,二人一拍即合。“豌豆角”也十分喜欢在大庭广众面前扮演江湖老大的角色。
虎哥乃小镇恶人。遥传,县委书记都奈何不了他。
上了贼的船怎不做贼的事?虎哥看上了“豌豆角”多金且有生意头脑,是个可造之才。“豌豆角”崇拜虎哥拿腔拿调,横摇直摆的作派。
“豌豆角”果真没让虎哥失望。他成了虎哥的最佳助手。他们隐匿真实身份,且愈发显得神秘狂妄。
他与虎哥一起欺行霸市,暴力抢客源,呼风唤雨,无恶不作,跨县讨帐惹出几起命案。
“豌豆角”再也不是曾经的“豌豆角”,他自称“小虎哥”。他惯于豪饮、动不动就施暴。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傻子打哈哈,一时之间,镇上的人也是谈之色变。
善良的平民百姓都选择远离他们,更不敢去招惹他们。
混江湖的社会哥怎么会在女色上没有一点风吹草动呢?岂不是枉混一场江湖?
为在生理上和心理上得到满足,他的行为简直没了边界感,年近五十的“豌豆角”迅速给自己安排上了一妻一妾有大有小的生活。他认为这是一种时尚的生活方式。
偶然机会,“豌豆角”认识了十八九岁的好姑娘“黑牡丹”,黑牡丹虽然皮肤黑一点儿,但五官精致,身材苗条健美。“豌豆角”对“黑牡丹”很快产生了爱情。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幼稚的“黑牡丹”崇拜仰慕“豌豆角”,认为跟了他,有钱有安全感,在黑道中呼风唤雨有获得感。
“豌豆角”和“黑牡丹”的故事顺水顺风,顺理成章。
很寻常的一天。晴空朗朗,天高云淡,“黑牡丹”找上江小雪的门来,理直气壮地站在她面前。
江小雪云里雾里。问:“有什么事?”
“黑牡丹”开腔了,我命苦我命差,我从小没得妈。
“你说什么?你没有妈?”
江小雪习惯性以为,眼前的女子想到公司务工,或是有农产品卖不出去要销售到公司,才来找她的。
接下来,“黑牡丹”说,他爱我我爱他,不影响他爱你你爱他,你成全我们这对相爱鸳鸯吧。
江小雪听得瞠目结舌。
你的意思是……?原来如此……?
“……呃……”
江小雪心跳加速了一倍、两倍、三四倍……背心好比数九寒冬被泼了凉水。
小姑娘还在自说自话,从今往后,你做大我做小,妹子任你骂任你吼,你的衣我洗,你的娃我带,任你打不还手。
最后,“黑牡丹”掀起上衣,露出隆起的肚子说,我们一定能够相处好,你看我肚子里怀了他的宝。
显然是在侮辱我。江小雪的心脏跳得快了十倍。一种不好的预兆袭上心头。
她一字一句地对“黑牡丹”说:“我希望你听清楚我说的每一个字,请你别玩什么花招。”江小雪以为是来骗钱财的。
“黑牡丹”找出小本子,算了下。夸张地说,我跟“二哥”相爱一千零一夜,我们的感情比山高比海深,我见到他就如同禾苗见到太阳,如同鱼儿见到水儿。
江小雪哭笑不得,清醒了。事情都闹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还一无所知,整天围着两卤蛋转的江小雪无所适从,慌了手脚。
匆匆赶回来的“豌豆角”好说歹说,才让身怀六甲的“黑牡丹”驾着崭新的宝马车离开。
“豌豆角”向江小雪保证说,压根儿没想过和这女孩子结婚。
那时的江小雪,几声哽咽过后,直接问大老板,怎么办?
“豌豆角”呼了自己几巴掌,很响的那种。
然后嘻皮笑脸又小心翼翼地说,小雪你才是正牌的老板娘,所有财产都是我们儿子的,哪个也抢不走,你担心什么嘛。
说完,他绕口令似的说,她的娃就是我的娃,我的娃就是你的娃,我的财产是娃的财产,娃的财产就是你的财产,江小雪是永远的老大。
是夜,饮酒后的大老板,带着得意的笑,沉沉睡去。梦中,亲自驾驶“豌豆角”载客神龙溪,并与海盗相遇,被捆绑手脚,又觉浑身生痛。惊醒,手脚被江小雪五花大绑,正用皮带使劲抽打。直打得皮开肉绽,哭天喊地。
一、二、三……
江小雪狠狠地用皮带抽打“豌豆角”一千零一下。
“豌豆角”求情认错,千般忏悔。江小雪面不改色,一言不发。她自己知道,拼了命的嫁给“豌豆角”,她是冲着爱情和“豌豆角”的社会哥范儿的,爱情至上的她,以为没有了爱情,自己等于死掉了。
所以她干净利落带着两儿子,在黑夜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豌豆角”。
那一天,那一刻,那一事,似乎让江小雪的思维换了系统。
江小雪在神龙溪竹峡小镇开了一间“小雪餐馆”。那时的江小雪,年轻漂亮,言如珠玑,肤如婴儿,双手灵巧,追求者甚。但她并没有很快成婚。
餐馆生意差,餐馆工作苦,也有好友给她输送“生活观”,有钱就行,管男人跟谁好呢,在家当老大就行,管男人在外找几个呢。过惯了奢侈生活的江小雪,也是傲骨之人,才不后悔离开“豌豆角”呢。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多月过去,混社会的“豌豆角”才做得绝情呢,一纸离婚书送与江小雪,可怜江小雪背上“离家出走背叛家庭”之名草草被离婚。
那一天起,江小雪的思维,彻底换了一次系统。
人都预料“豌豆角”这个大老板与江小雪不会有剧终。的确,江小雪离开“豌豆角”后,她的历届男友都被“豌豆角”搅黄。
这就提到王莽了,他才不怕“豌豆角”这种江湖之人。
一个傍晚,夕阳如金,王莽与江小雪骑摩托外出购菜,偶遇“豌豆角”开着大奔。大奔拦住摩托,跟班下车吆喝,上前指指点点,骂他个穷小子,敢惹大哥的女人。
王莽绕开跟班,从车中拖出“豌豆角”三下五除二,一顿胖揍。
年近五十的“豌豆角”哪里是三十来岁王莽的对手?一颗门牙打歪,两只鼻孔出血。
一场交锋过后,“豌豆角”却十分支持江小雪嫁王莽。他说,看准了王莽人好,会对卤蛋们好,并提出让王莽经营两条“豌豆角”小船,自主经营,自负盈亏,不收租费。
王莽虽是贫困,岂是无气节之人?他理都不理“豌豆角”。
时光匆匆,“扫黑除恶斗争”开始。
以虎哥为首涉黑涉恶团伙被打掉,说是中央巡视组督办的重案要案。
“豌豆角”自然落入法网。十多名涉嫌充当“保护伞”的干部被留置。这些干部,有“警伞”,也有“官伞”。
自此,江湖哥“豌豆角”与江小雪的剧情嘎然而止。听说“黑牡丹”把孩子生下放到父母家,远走他乡。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黄强,笔名常杭,著名长江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委员,长江作家协会主席,博士,研究员。曾任武汉水运工业学校校长、交通部长江航务管理局局长、党委书记等职。长期致力于长江文化建设,著有《大江放歌》、《大江神韵》、《大江印象》、《大江经纬》、《诗情画意说长江》、《诗赋长江万古流》等诗文集,以常杭、黄山、天方、江月等笔名公开发表诗词作品3500篇,曾获湖北音乐最高奖“金编钟”奖、湖北省行业歌曲创作一等奖等。近作《长江组诗》、《长江组歌》、《长江十赋》、《长江,我的母亲河》、《诗情画意说长江》、长篇小说《雪云顶上》、《又见红叶》(与羊角岩合作)等影响较大;主编出版《中华长江文化大系》、《中华文化系大江(丛书)》、《长江诗词三百首》、《长江航运七十年》、《放眼澳门诗词选》、《当代长江航运发展史(丛书)》、《长江航运文化》、《长江儿女》、《跨世纪的长江航运》等长江文化专著多部。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申万萍,湖北建始县人,笔名常青藤,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