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办事处来的驻村干部谭海东和杨千帆,在他们的心中,村民都是亲人。
村民翻地、撒粪、割草、栽树他们都参与。有礼貌地问候和交谈,村民有什么困难都爱给他们讲,从邻里纠纷到产业增收,都会请他们出主意。日子一长,村民已把他当作编外村民,当作“主心骨”和“当家人”。
起初,村民对杨千帆这个文里文气的城里后生,有些不大认可。通过一段时日的接触,彼此才信赖起来。
杨千帆不仅说起了村里的方言,还学会了做农活,会说一些“正月雷打雪,二月雨不歇,三月无秧水,四月秧上接”的农事谚语。他还对村民自编自唱的五句子歌表示赞赏,还学着唱。
“五句子歌难排头,
无针无线难绣花枕头。
石匠难打石狮子,
铁匠难打铁绣球。
情妹妹绣个狮子滚绣球。”
他和谭海东一样,入乡随俗,与村民打成一片。村民就真心地喜欢他了。
他为王莽和周十斤的电商平台跑前跑后,为贷款的事上下协调,到邻村开群众会,鼓励村民发展药材。在驻村扶贫上,他与谭海东、村书记陈有伟做在前,想在前。
野果寨密林深厚,鸟儿巢穴甚多,特别是红腹锦鸡更是全国闻名。红腹锦鸡观测点建起来了,谭海东通过爱鸟协会等各种渠道,让爱拍摄鸟类的人士前来观看红腹锦鸡。
通过谭海东的努力,每年来自全国各地观看和拍摄红腹锦鸡的游客增加到五千多人次,还有几个国外爱鸟者来这里拍摄红腹锦鸡,各处慕名而来的爱鸟者一来就会住上十天半月,使村里的民宿火爆起来,农家乐餐馆也多了十多家。
王莽靠民宿和卖土特产每年收入三十多万元,加上药材和电商平台,年收入过百万。他说,跟做梦一样就脱贫了,致富了。
这天,谭海东告诉王莽一个大好消息,大江局工会协调摄影家协会,组织了一百多名鸟类爱好者,一周后就来观测拍摄红腹锦鸡。
王莽把观测点的板房打扫得干干净净,准备好了木碳,以便游客取暖。他在观测口摆好手机,先拍摄一些小视频作宣传资料。
王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这一职业,让他更加了解野果寨。是的,不是每个人都有幸知道山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诗一样,画一样。
毛毛虫蠕动,蝉在茧壳中孕育成功。微风一吹,树叶抖动不已。微风变狂风,树叶啪啪作响,那些树叶向一个方向飘动起来,就像一面又一面纱巾。白天有红腹锦鸡和金丝猴、猕猴,晚上还有各种夜行动物,模糊看不清,它们在土里用嘴拱来拱去,像是在寻冬眠的青蛙和虫子。
阳光温暖的时候,窝里熟睡的小鸟小心地将脑袋伸出来,夜晚它又钻进母亲最暖的羽毛里。
躺在床上,王莽把拍摄到的小视频用“剪影”APP做了一个视频,传给谭海东。谭海东十分惊讶,野果寨太神秘了。他说,这小视频作为迎接全国各地来拍摄和观测红腹锦鸡的宣传片,真是恰到好处。
大江局工会组织的观鸟队伍次日就要来野果寨村。村民们都像久久等待着一场盛大的活动,仿佛明天就要举行,人人带着激动的心情,卖农产品的,接待食宿的,表演节目的……每个人都带着呼唤,带着目的……
杨千帆和谭海东与村书记陈友伟商议,接待不能抢人抢价,由王莽的旅游公司统一把名额分配到各民宿。要求统一菜谱,统一价钱,特别不能“杀外码”,一经发现,取消民宿统筹经营资格,并上村务公开栏曝光。
大家十分赞成这个方案。接待人员分配完毕,已是深夜。
次日中午,旅游大巴运来客人。他们“长枪短炮”,男士有留长发的,有穿花羽绒的,还有两名外国人。村民们保持着自己的素养,没有围观轰闹,食宿价格合理。
这就是天然氧吧,这就是林海,这就是植物基因库,这就是动物乐园,这里的雪景别具一格。爱鸟者和摄影家们称赞不已。
村里到处都有时尚的城里人在走动,他们有的讲着普通话,有的讲着他们自己的方言,他们的言谈举止在村民看来有些神秘的成分。他们发现了野果寨与外面迥异的种种不同,比如,没有污染,没有工业开发的痕迹,这里的原生态把来人都惊动了,他们有的拿起画笔,有的打开电脑,开始赞美这里,并谈论着要广而告之。
一连几天,野果寨非常的热闹而繁忙。比方,周十斤的老婆,四照花组织了舞蹈队,为客人表演节目。
狮子、龙灯、秧歌、摆手舞、广场舞、三句半、小品……
一些不会跳舞的,就坐在台下观看鼓掌。前面几排坐着远道而来的客人,后边几排坐着老人小孩。家里的男女老少,都停下了活路来看热闹,来看远方来的客人,来看稀奇,是苦了累了来放松心情。
王莽和护工红姐早早地把母亲和姐姐用轮椅推来,大家都议论说,王莽这个娃儿,多孝顺啊,多聪明能干啊,再成个家就圆满了。
王莽总是笑着说,婚姻还没动呢。现在,他觉得自己一家很幸福了,他的母亲和姐姐通过康复训练,病情已有好转,这是他最开心的,至于找老婆,就随缘吧。
这么重要的活动,周十斤一般都会上台唱歌,他最爱唱的是《好汉歌》。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他唱出来豪迈而有野果寨特色。
这几天,周十斤到天下第一淘宝村白牛村考察学习去了。
没上台表演事小,村里一些婆娘们在窃窃私语,说他在村卫生室工作的老婆四照花,似乎又“谈恋爱”了。
王莽也看出了“苗头”。摄影家协会里的长头发男人去卫生室买过一次创口贴,然后有事无事往村卫生室跑。有时一天两三次。
他以为,长头发是风流倜傥的标本,还认为那长头发艺人真的已经注意上了青春勃发热情大方的四照花,他已心猿意马,蠢蠢欲动了。
江小雪的妈妈看到长头发觉得奇怪,悄悄问王莽:“你说,城里人真是多怪事,男人留长头发不说,还染一些红的绿的,有什么讲究?”
“艺人就是这样子的。”王莽笑着回答。
农村老人、妇女就是谣言的沃土,所以,王莽又低声对前丈母娘说,您莫管淡闲事哦。老人回答,那是,那是,就问一下,问者不相亏。
长头发正好住在王莽家的民宿里,王莽悄悄“侦探”过,长头发有两天晚上没有在他自己的房间住宿。
江小雪和二叔的事,培养了王莽的敏感心。他对谭海东说,长头发晚上住哪儿了,为什么多次往村卫生室跑呢?十斤回来晓得了,怎么得下场?
谭海东不以为然地说,你可能想多了,他买药打针吧。再说他是摄影家协会的,不归大江局工会管,这个,你可能真是多心了?
不管谭海东怎么说,王莽还是担心周十斤走自己的老路,他格外操心。
长头发男人睡哪里了?四照花那儿?
四照花人长得并不是十分漂亮,但是她白皙,丰满,健壮,走起路来精神头足,有一种丰腴支撑着她的美,真的很迷人。她讲起话来婉转动听,带有磁音,好似舒缓的音乐弥漫开来。
她伸手给别人打针的时候,好像对被打针的手十分疼惜的样子,她那如葱的指头轻轻的捏着病人的手,似乎会说话一样。有时候还会“嘘!”地吹一口仙气,她的右手才拿着针头,轻轻地扎,又活泼,又喜人,又暖心。
扎完针后,她微闭嘴唇,像是有什么话要说,而一时说不出来似的。她那神态,似乎比扎针的病人还痛……
她扎针的温柔,的确迷倒过很多男人。有些男人对四照花的扎针手法,无限向往,时有念想,不能克制欲念,总会神游在一种忘我的精神之中,认为可以得到力量与安慰,有的甚至一点小病就强烈要求打针。
通常,四照花从内心深处反感那些盯着她眼睛都转不过来弯的人。但她并不会在面子上反感那些心猿意马的男人,因为,她注重收入。
冰天雪地,长头发感冒了,手也被刺挂破了皮。他强烈要求扎针,四照花说:“这不必吧?”
长头发道:“并非手被挂破要扎针,并非感冒要扎针,是水土不服,消化功能紊乱,食欲下降,这些症状需要扎针。”
“有什么办法呢?”四照花故意问。
“打消炎的针试试看?” 长头发停顿片刻,以询问的口吻说道。
“长发头”一天两三次地往村卫生室跑。他内心惊叹:“多么纤细丰腴的手,多么丰盈的身材,多么悦耳的嗓音!”那么,他的情意是不是被四照花的纤纤玉手作出了反应呢?
好在,周十斤本次的行程只有五天就返程了。王莽以为,那长头发会让周十斤的家庭和睦变得裂痕无比,甚至无法收拾。
农村谣言的沃土真的可怕,四照花和长发头的风言风语在村里传扬开来。
长发头到卫生室的第三天,王莽忍不住对谭海东说,四照花与长发头,他们并不遵循家庭美德,应当及早遏制住。
“周十斤真可怜。”王莽说话的语气又同情又遗憾,他又补充道,也许我的看法不对,但也担心长头发在四照花那部署逢场作戏的战略。
谭海东纠正道,你对艺人讳莫如深,偏见颇多,这是不对的。但谭海东又从内心深处,似乎受了王莽敏感心的传染,半信半疑,不敢确定是否有风流之险。
这天傍晚,谭海东来到村卫生室,他用目光瞥了一眼长头发,见那人的长发扎成一个马尾,披散在脖子后边,古里古怪,浪漫夺目。还似乎显示出一种艺人特有的高傲神态。
谭海东找机会问长头发,身体恢复些了吗?晚上要不要吃夜宵……?
长头发礼貌地说,还好还好,不用不用,谢谢关心。
而四照花那生气勃发的脸上,闪耀着异样的光芒,她欢快地忙进忙出。她的神情足以表明,她是多么地开心愉悦。因为,长头发扎针和买药,每天可收费三百多元。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所谓艺人,长发飘荡。”蒋三得和几位村民唱词都编出来了。
在白牛村考察学习的周十斤给王莽视频通话。这次考察学习收获太大了。白牛村每年电商销售达三个多亿,这只是一个不足二百户的小村,曾经的贫困村。他们的产品全是整合全国各地的,哪有我们野果寨的产品丰富啊。
周十斤接着说,白牛村真牛啊,每年物流费就上千万,村里八十多岁的老人都在村里挣钱。
王莽说话:“你要专心学习,多取些经回来。”
周十斤到家的时候,四照花正在村卫生室忙。
他包里红的绿的蓝的紫的,各种衣服给四照花买了七八件,质地好,样式新。对老婆四照花,周十斤舍得。
放下包,他直奔卫生室。背朝门边的四照花正在给病人扎针。
眼尖的周十斤发现了目标。“一红一绿”两根长头发,凌乱地沾在四照花的肩膀后背,在白色的羽绒服上更加显目。
这“一红一绿”毫无生机和灵魂的发丝,与四照花那一把油光闪亮的棕色头发形成鲜明对比。
周十斤以为村里哪个女娃子又染了头发,不小心沾在四照花衣服上了。他轻轻拈起“一红一绿”扔到垃圾桶。
“一红一绿”才不管那么多,呆在垃圾桶里也照样醒目,它们像是在挑战周十斤。可以确定,这两根头发,让四照花受了冤枉蒙了灰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黄强,笔名常杭,著名长江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委员,长江作家协会主席,博士,研究员。曾任武汉水运工业学校校长、交通部长江航务管理局局长、党委书记等职。长期致力于长江文化建设,著有《大江放歌》、《大江神韵》、《大江印象》、《大江经纬》、《诗情画意说长江》、《诗赋长江万古流》等诗文集,以常杭、黄山、天方、江月等笔名公开发表诗词作品3500篇,曾获湖北音乐最高奖“金编钟”奖、湖北省行业歌曲创作一等奖等。近作《长江组诗》、《长江组歌》、《长江十赋》、《长江,我的母亲河》、《诗情画意说长江》、长篇小说《雪云顶上》、《又见红叶》(与羊角岩合作)等影响较大;主编出版《中华长江文化大系》、《中华文化系大江(丛书)》、《长江诗词三百首》、《长江航运七十年》、《放眼澳门诗词选》、《当代长江航运发展史(丛书)》、《长江航运文化》、《长江儿女》、《跨世纪的长江航运》等长江文化专著多部。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申万萍,湖北建始县人,笔名常青藤,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