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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祖父并不欠河南侉侉的现洋。
他俩是大前年在河上萍水相逢的。
祖父有一身泅水好本领。打从殁了曾祖父曾祖母，祖父就成天在河里玩水。那时赵家湾紧靠河沿，祖父才七、八岁。小河忽发大水，一夜间把赵家湾的人冲走了一半。曾祖父和曾祖母也被大水冲走了，撇下祖父孑然一身。幸亏还留下几亩薄田一栋老宅。也幸亏二老在世时已为祖父与邻庄的王家小女订了襁褓婚姻。那王家人也算善良厚道，代替不谙世事的祖父料理那几亩田地。少年的祖父便落得个虽孤苦伶丁却也清闲自在，日日泡在河里把一条汉水当作娘老子亲热，练就了不得的潜水泅浪本领。直到后来成家立业，操劳起田里生活，他的魂还迷在河里。每日黄昏，总要到河里去捕一碗下酒的河鲜。
那个夏日的傍晚小河真迷人，祖父的运气也真好。日头落在水里摇曳着，河面漂逸着一匹金碧辉煌的彩缎。祖父泡在河里，只露出一个刮得光光的头，象个葫芦瓢一浮一沉。头天晚上他在河汉里水下布了拦钩。这会儿，他的膀子朝水底一探一揽，头颅在水中一沉一冒，手上便举起一尾尺把长的银鳞闪闪的鲤鱼。
祖父逮一条就往沙滩上扔一条。光屁股的父亲就手脚忙乱地去抓住那活蹦乱跳的鱼，往鱼篓里塞。泊在岸边的唐河帮上的人眼馋得直喝彩。
祖父又沉进水里，好半天没冒出来。水面上连气泡也没冒一个。唐河帮船头船尾瞧逮鱼的人正大惊小怪起来时，祖父却冷不丁地冒出水面，左手右手各抓了一条鱼，嘴里还叼着一条，得意洋洋地蹬上河滩。
那个河南侉侉便立在他的船头，搭讪着招呼了一声：“大兄弟，给俺换两条鱼喝酒。”随着喊声朝沙滩甩过来两瓶老白干。
祖父没睬他。只朝躺在沙滩上的两个酒瓶扔去三五尾鱼，便挎起沉甸甸的鱼篓，拉着父亲哼哼呀呀地走了。
第二天傍晚，候在河滩上的河南侉侉便一把拽住祖父上船去喝酒。
两个酒鬼的历史性相会，造成船上的酒瓶洒坛酒壶全部底朝天的后果。
以后一年半载的，凡唐河帮下来了，河南侉侉与祖父必互相邀约着喝酒。
不过，俩人就只杯酒交情，并没有戳手指喝血酒。河南侉侉这回大义救祖父，全然是凭了北方好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秉性。
当然，后来祖父便与河南侉侉拜了把子。再后来又结成儿女亲家，这个满脸芝麻麻子的河南侉侉便成了外祖父。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钱鹏喜，笔名鹏喜、金戈、羊角，自由撰稿人。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任武昌理工学院教授。曾任武汉作家协会副主席、《芳草》主编、武汉文学院专业作家。主要著述有长篇小说《河祭》等5部，长篇报告文学《龙马负图》等2部，散文集《梓山湖笔记》等4部，《鹏喜中短篇小说》1部。多次获得湖北省、武汉市文学奖项，多种作品入选《湖北新时期文学大系》和《武汉文艺精品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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