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 时间煮茶

荷叶.jpg

 

 

菊花按着你的审美开了

落叶顺着我的意思 

落在湖面上

东湖微微地皱了一下

她的涟漪 就是我的想法

 

昨夜我梦见了远方

这会儿我在客厅煮茶 

把一朵菊花 贴在时间的

创口上 清热解毒

 

穿堂风不声不响地说出了疗效

茶水咕噜着孤独

电视里 一声青衣的唱腔

惊醒了小睡 

“浮云散 明月照人还”

 

 

喧哗的颜色

在秋风里和解

跳跃的绿渐渐隐退

韶华浮上来

时光度上了金边

 

爬在格窗上的藤蔓

也有了成熟的想法

它的缠绕让窗棂生出温柔

 

夏煮熟了春

也煮熟了情怀

挂在藤蔓上那片叶子的风度

让我想起你鬓间的雪线

也有着一样的光芒

 

 

这时的白菜

活得慢而认真

她的味道前所未有地甜

 

梅花也认真

百花沉默的时候

她踊跃发言

 

雪更认真

一边蕴蓄筹备 一边

诚邀万物 参加天地间最大的盛开

 

我也认真

在最冷最长的夜

扳着手指头

数出了一九的第一天

 

 

就喜欢她不知所起地来

漫天地弥漫

仿佛大地向天空请求了什么

天空对大地许诺了什么

 

一定是有什么事惊天动地

而我一无所知

但生活的冷暖 以及来年的

麦子 稻子们知道

 

就喜欢她不知所终地去

除了天空更明亮

大地更干净了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好像不是走在路上

是走在时间之外的时间上

好像听课时开了小差

走神走得入了佳境

不与山争高

不与水争低

可有可无的闲步

踱了几行生活的随笔

边走边丢下身体里多余的部份

沿路做好记号

可以继续漫无目的

也可以

随时切换到

刚刚绊了我一跤的那个词语上

 

 

诗刊躺在灰尘里

越摞越高

它们也被时间挤到旯旮

搁成眼前的苟且

选择续订

是想在继续的生活里

还能继续收到短信提示

你有来自大唐的快件

每次从速递易里取出它们

仿佛油腻的中年

一直与诗和远方保持着某种联系

 

 

他一开口

万物都竖起了耳朵

珠帘颤动 有旧时光蔓延

 

他也是旧的

流苏光里 一身穿戴

分明是母亲二十年的光阴

 

“镌刻好 每道眉间心上

画间透过思量”

一颦打翻了暗红尘

一笑招惹了热春光

 

他就是母亲昨夜做的那个梦

刚刚叹出的那口气

此刻没能噙住的那颗泪

 

梨花雨落下来

淋湿了母亲的灰布衫

 

梅花也有夏天

她在冬天绽放的 都是夏时的热烈

荷花也有冬天

她在夏天交出的 都是去岁的冬藏

我在春天写诗 模仿一树花开

在夏天大汗淋漓 用一声蝉鸣

祛湿 驱除最深处的冷漠

在秋天举头望月

低头思量 假装成熟

冬至 数九 数雪

搜索并掏出内心的火 证明自己活着

来来去去

无非是经历一次

再经历一次

从冰到火 从火到冰的淬炼

偶尔收获一些季节打赏的春花秋月

 

 

风经过桃花才算春风

被春风灌醉的人命犯桃花

 

这些姓张姓李的桃花

在陌上摆起桃花阵

毫不保留 开得比黄老邪还邪

 

桃花阵里闯几关

采到蜜的遇见了缘

采到毒的遇见了劫

被春风灌醉的人找不到出口

 

不管不顾地开

绯闻缠身仍是一脸无邪

她们使着小性子

桃花雨 桃花汛 桃花潭

一任覆水难收

 

等枝头的火焰燃尽

她们就把结局交给流水

或者住进一首诗 一杯酒

或者住到一把扇子上

让人怀念一朵桃花的骨头

 

 

 

在聊斋

书生挑灯

掀开春的盖头

 

雪容月貌

这惊喜加速了春霄短

 

不忍睡去 书生再次挑灯

照亮每一个薄如蝉翼的梦境

以及每一朵悄无声息的呼吸

 

春风催生的拥有和错失

坐立枝头

一个意境正在翻身

一段情节脱下一地素缟

 

书生又一次捻亮灯芯

任凭体内无数的花蕾竞相打开

全然不顾向落而开的冲动

也会划伤了春天

 

十一

 

他最后的一行

停顿在三月

(这似乎隐喻着

他的离开 是以春天写的

最后一首诗)

 

遵照他的叮嘱

读他以最后一瓣落花

 

读时

万花纷谢

而我却看见了他的盛开

 

许多人 也在

读他以最后的一瓣落花

但我听见的却是

大片大片花开的声音

 

读着 读着 就把他

读成了 春去春又回的春天

一首接着一首 他就在

凋谢里 一次又一次地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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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陈满红,湖北新洲人,有作品见于《诗刊》《中国诗歌》《楚天都市报》《晨报》《长江日报》《幸福》《长航文艺》等报刊杂志,在全国性征文比赛中多次获得等级奖项,著有诗集《当时明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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