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评· 游目长江自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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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诗人黄强《诗赋长江万古流》

 

长江诗人黄强长期致力于长江文化建设,热心传统诗词创作,引领长江诗坛崛起,成果斐然。近日,他将个人诗集《诗赋长江万古流》文稿送我,希望为之作序,进而让我有幸一饱眼福,集中阅读他的近期诗作。该诗集有别于其他诗集的显著特点是以长江为主轴,西起源头,东入海口,按照上游、中游与下游的顺序,选择了诗人情系长江的新作三百余首。“云帆牵万里,共舞一条龙”(《长江一条龙》)、“青峰争馥郁,红叶尽风流”(《平湖万州》)、“云海听涛神女醉,三峡见证大江殊”(《高峡平湖》)、“凌波江汉客,执手鹊桥仙”(《情定长江》)、“曾记高山曲,尤知流水心”(《琴台新韵》)、“经典声声慢,芳菲点点浓”(《旗舞大江红》)、“赤子长河梦,奔腾万里风”(《奔腾万里风》)、“高山流水笛声远,朗月繁星夜未央”(《芳草鹦鹉》)、“青天融鹤梦,沧海映禅心”(《长江诗会》)、“九曲回廊吟雪浪,千年古韵照归元”(《共享长江时代》)、“莲花传妙谛,仙岛漾澄波”(《普陀山》)、“百川竞汇,沧海畅雄才”(《临江仙·长江口》)等诗句,朗朗上口,韵味醇厚。笔者在仔细琢磨黄强诗词的意象与意境的同时,又不由自主地在想:黄强诗词的题材为什么大多集中于长江呢?正当笔者在思考这一现象的成因时,又恰好读到张晶教授的文章《诗人与“游”——戴表元诗论的理论价值》(该文载于201842日《光明日报》),顿时产生强烈的共鸣。这里,正好围绕这个问题谈一点体会,既有助于求教专家学者,又可以滥竽充数聊为序。

(一)

元代前期的重要诗人戴表元的诗学中的一个突出概念,就是以“游”作为诗歌创作的核心理念。显然,“游”的基本含义,是游赏、漫游、游历,关键就是要走出书斋,走向自然,走近社会。

诗词创作理论与实践表明,当创作主体拥抱自然、贴近生活时,必然会开阔视野,摄取意象,获得诗思。同样,包括长江诗人黄强在内的当代诗人,“游”亦是他们诗词创作实践的重要组成部分。黄强的诗词题材之所以大多集中于“长江”,这也与他几十年“游”在长江密切相关。诗人长期担任长江航务管理局领导职务,他一路走来,在履行工作职责的同时,不断用手中之笔诗情画意说长江。他的《大江放歌》《大江神韵》《大江印象》《长江组诗》《长江组歌》《长江十赋》《诗情画意说长江》以及即将付梓的《中华诗词咏大江》等诸多诗集,就是他诗“游”长江的丰硕成果。其中,这本诗集许多诗作中的意象,如若不是“身之所历”与“目之所到”,又怎么能“随物以宛转”和“与心而徘徊”呢?例如,作者“上游篇”中的词句“雪岭绵延驰蜡象,晴空夺目天光”与“藏羚奔画卷,湖沼浸银妆”(《临江仙·长江源》),就是诗人游目长江雪山源头后,化用毛泽东千古名篇《沁园春·雪》中的词句“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让长江之源的大美圣景跃于纸上。又如,作者“中游篇”中的不少诗句,如“洞庭波涌河湖畅,楚汉洪流海梦连”(《九曲回肠》)、“细雨长堤绿未迟,荆江烟柳尽成诗”(《荆江逐梦》)、“诗画翔黄鹤,江河写巨篇”(《大写长江》)、“鹦鹉绵延芳草地,龟蛇叠起英雄态。吞云梦,气势贯中轴,辉煌再”(《满江红·再登黄鹤楼》)等,其中的诸多意象更是与作者的单位驻扎武汉,纵览楚天,放眼大江两岸风光不无关联。再如,作者“下游篇”中的许多意象,犹如天门洞开,尽收吴越。作为压轴之篇的《满江红·上海》,其末句“浩气扬,看金色航程,畅天外”,其意境更让人驰骋想象,浮想联篇。可以想象,作者的开阔的眼界,其想象飞越天外,其根基却仍立足本职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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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耐人寻味的是,诗人黄强作为长江航运管理者,其“游”又不同于古今一般诗人之“游”,其“诗”所言之“志”,既“缘情”言“小我”之“情志”,更“缘政”言“大我”之“情志”。请看黄强的一诗一词吧!《黄金游轮——到长江黄金1号游轮调研有感》写道:“江景映船舱,游人入画廊。仙峰传妙趣,神女试新妆。灯火轻歌起,霓虹曼舞翔。三峡邀我醉,圆梦莫彷徨。”《浣溪沙·江海国魂——写在到长江引航中心太仓引航站太仓港口等单位调研之际》:“深水航程走太仓,名城大港梦天方。登高尽览物流忙。江海国魂经典起,巨轮踏浪谱新章。神来妙笔美名扬。”这一类诗词,既不是游记,也不是调研报告,却是用“言志”之笔,运用比兴手法,借意象创造意境,借诗意抒发情怀,既为振兴传统诗词奋力前行,又为实现工作目标不懈努力。

(二)

古往今来的诗论都表明,诗人之“游”与常人之“游”迥异。诗人之“游”,犹如“登高能赋”,用心去拥抱外物,实现心物交融,生成诗情画意。长江诗人黄强作品中的诸多意象不就是例证吗?例如,“龙腾峡谷万山开,千寻绝壁谁裁”(《画堂春·金沙江》)、“云河峰海下天梯,水富流金向坝依”(《向家坝》)、“琼楼飞雅韵,炫拱畅新颜”(《朝天门感怀》)、“飞鹤迎朝旭,轻舟送晚矄”(《巫山神女》)、“飞瀑惊雷飘彩带,蝶舞翩跹”(《浪淘沙·长江第一坝》)、“观光迎万户,航运过千厢”(《三峡升船机——写在长江三峡升船机正式启动试通航之际》)、“黄鹤翔江汉,红帆耀楚津”(《船检新韵》)、“怪石云海依山岭,白雪奇松抱浣江”(《徽风皖韵》)、“玉带纵横杨子舞,宝石镶嵌太湖幽”(《吴越苍茫》)、“不尽长江奔万里,百川归海畅情怀”(《浪涌崇明》)等等,说明作者的“游”不是一般意义的“游山玩水”,而是审美层面的“游心骋目”。

不同的“游”者,各自的审美体验是不同的。遍照金钢《文镜秘府论·南卷·论文意》写道:“感兴势者,人心至感,必有应说,物色万象,爽然有如感会。”刘长卿《赠别韦群诗》亦说“心镜万象生”。现代文艺心理学研究表明:“即‘兴’或‘感兴’过程,始终伴随着‘万象’的奔涌而来,交叉渗透,忽生忽灭。它们仿佛是自天而降,骤然而至,来不可遏,去不可止,联翩而来,倏忽即逝。它们往往突然来临,像不期而至的贵客,超出了我们的意识、理性的控制,甚至超出了我们人格的驾驭,似乎是为一些无意识的、非理性的、超人格的神力所差遣。这是在‘兴’的状态中‘爽然感会’的‘万象’——我们称之为‘兴象’,即是兴中之象,兴造之象。”遵循这些诗学理论,黄强作为长江诗人,长期“游”在长江,自必“兴”系长江。对于他来说,“心镜万象生”,当然是“万象”源于长江了。个中缘故可以用诗人在《中国江河》中的一段话作答:“长江水,让人联想到透彻与深沉,联想到奔腾与闲适。一滴水,从小小溪流开始,慢慢地成长壮大,成为大江大河。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成就了长江夺人心魄的壮美。青峰耸立,云帆点点。江水滔滔,号子阵阵。激情与缠绵交织的长江水吞古纳今,连载岁月曲折的往事,承载神州美好的未来。”这也正如叶燮《原诗·内篇》所云:“当其有所触而兴起也,其意、其辞、其句劈空而起,皆自无而有,随在取之于心,出自为情、为景、为事,人未尝言之,而自我始言之,故言者与闻其言者,诚可悦而永也。”

(三)

诗文创作不应是“呻吟憔悴无聊”的产物,而需要“刳心雕形,沉埋穷伏”的艺术修养。提高诗词艺术修养,既要“行万里路”,又要“读万卷书”,还要“感万般悟”,并努力做到“游、读、悟”三者的有机统一。长江诗人黄强的创作实践,可以说是不断探索“游、读、悟”三者有机统一的过程。熟悉黄强的人都知道,“游”在长江是他的工作之责与创作之源;“读”在长江是他的人生之趣与业余之好;“悟”在长江是他的创作之道与性灵之光。结合诗人黄强赋诗填词与主编长江文化系列丛书的创作历程,似可将戴氏“游益广,诗益肆”的诗论观点进一步加以完善,归纳为“游益广,读益多,悟益深,诗益肆”这样几句话。诗人在游历的过程中,广泛接触山川风物,深入了解社会风情,必然会激发出自身的审美体验,生成诸多“兴象”,而表达目中之象,倾诉心中之悟,则可让日积月累的诗书成果发挥作用。可以说,对于一位诗人来说,只有实现“游、读、悟”的有机统一,其诗的语言就越丰富,诗的气韵就越畅达,诗的境界就越开阔。

严羽《沧浪诗话·诗辨》的诗论观点很值得今人结合自身的创作实践去理解与升华。例如,“夫学诗者以识为主:入门须正,立志须高;以汉、魏、晋、盛唐为师,不作开元、天宝以下人物。”“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且孟襄阳学力下韩退之远甚,而其诗独出退之上者,一味妙悟而已。惟悟乃为当行,乃为本色。”当代著名诗人聂绀弩可谓是“以识为主”与“一味妙悟”的当代典范。聂绀弩诗极高的艺术成就,不但源于他特殊的生活经历与审美体验,而且还源于他渊博的学识与超人的悟性。杜甫“晚节渐于诗律细”及“毫发无遗憾,波澜独老成”“庾信文章老更成”等诗句,都不约而同地关乎一个“老”字,既说明写诗要见闻广阔、见识丰富;又说明写诗要琢磨精细、不厌其改;还为当今诗坛的老龄化问题提供了一个注脚。这就是说,“老”者相对“少”者来说,不是更具有“游、读、悟”三者有机统一的积淀吗?笔者作为一位“六零后”(即60多岁),由衷地希望与包括诗人黄强在内的诸多正在迈向“六零后”、“七零后”、“八零后”、“九零后”的老年诗友们,让充满审美体验的诗化人生成为我们矢志不渝的终身追求吧!

最后,笔者谨用一首小词祝贺本诗集付梓,并祝愿长江诗人的艺术之树郁郁葱葱,历久弥新,更上层楼!同时,亦希望他率领长江诗坛为中华诗词的传承发展作出新的更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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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罗辉,湖北省大冶人。硕士研究生学历、研究员。1 9 7 3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 9 6 812月参加工作,湖北省第十一届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湖北省诗词学会会长。

 

附词一首: 

鹧鸪天·祝贺长江诗人黄强新诗集付梓

罗辉

相约梁园胜似家,黄昏促膝品清茶。

畅吟故国千秋韵,漫卷新窗一缕霞。

江有岸,海无涯,欲寻三岛唤云槎。

纵观天下奔腾水,试比涛花与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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