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你从哪里来
你来自三千米的高空
太阳之下，彩虹之上
大团大团缤纷的云朵
是你低回的驿站
你曾经无数次地扶摇直上
只是风雨沉重了你的翅膀
你来自三千里的遥远
那呼啸的丛林、山岗
那喧闹的道路、公园
你曾经躲避了无数贪婪的目光
愚妄的手臂
和无数冰冷的枪膛
今天你飘泊在这里
初心不改
还是一棵树的孤独
还是至高处的傲岸
还是只有野花呢喃绿草的空旷
悲风追逐乌云的青天
还是这个惊险的姿式
你与生俱来的浪漫
鸟儿啊
寻找、抗争、迁徙、苦恋
是你一生的宿命
因为你的名字叫——
飞翔
绳 子
第一次牵我手的
是草绳
它是我的祖先
用生长了几千年的稻草
搓成
草绳伸出乡村瘦削的手掌和肩胛
牵引我也缠绕我
温暖我
也把我勒得伤痕满身
以至我的血脉里
奔涌的
是农耕的基因
有一天
读过私塾的父亲从镇上回来
晚风摇曳着破碎的树影
父亲
拥抱着一大团黄麻
一根一根梳理
一下一下编织
最终结成了一条粗壮的麻绳
不久父亲就用麻绳
捆绑住家中唯一体面的长条书桌
用他的狗头车
庄严地把我送到了上学的小镇
我发现
父亲的麻绳编得好结实
扎得也好紧
感谢生命
当我年届六旬
我又熟识了各式各样的绳子
柔弱的壮实的
粗砺的精致的
卑微的高贵的
也许
我生来是个敏感的诗人
每天当我走进工作的围墙之内
我都能在明净如镜的地面
发现那又细微又坚硬的
尼龙绳
而当我走在明亮的天空之下
在城市的开发地带
炫我眼目的
总是悬空而挂的令人窒息的
钢丝绳
我喜欢觅诗独行
有时走着走着
前方一条蛇挡住我
我胆颤心惊
定睛一看
却是绳子
很普遍的绳子
一边想挣脱一边想束缚的
像蛇一样
恶心的
绳
雨 伞
即使是南方
一年也就那么几个雨季
即使是下雨
大多数人也总是宅在屋里
即使是出行
人们都藏进了奔驰奥迪
即使是电动车自行车
人们都准备了雨篷头盔和雨衣
即使是朴实
能遮住雨骤风疾
守护温暖与安谧
即使是优雅
能像花朵一样绽放
装点城市的美丽
即使是浪漫
能像鸟儿张开翅膀
增添爱情的诗意
即使是再张扬
也还是被无情地遗弃
即使是遗弃在角落
也只能无声地叹息
房子很小阳台很大
远离了繁华的徐东
高傲的楚天大厦
远离了喧嚣的汉街
人头攒动的沃尔玛
在武昌的郊外
我有了自己的新家
区区六十多平方
我的房子很小
洋洋六个多平米
我的阳台很大
我的房子真的很小
卧室勉强挤进一张睡床
客厅几乎摆不好沙发
厨房呢
差点就容不下冰箱
卫生间就只见脸盆和花洒
我的阳台真的很大
晨光熹微
我可远眺晴川阁的雄姿
华灯初上
我可呼唤南湖的烟霞
春天的和风
拂送一树一树的鸟鸣
冬日的暖阳
展开一米一米的光华
左边我安放一把躺椅
抚慰我漂泊的身体
右边我竖起一排书橱
我想每天和先哲们对话
我想起了曾住过的稻草房砖瓦房楼梯房
欣慰自己跟上了时代的步伐
我想起了勤俭持家的知心爱人
怜惜她的腰身早已不再挺拔
我也想到了豪宅别墅
想象年少时童话中出现过的敞亮富丽
心中也泛滥一阵酸醋苦辣
我还想到了街上桥下的流浪汉
望极天涯
何处是他们的家
我的房子很小
阳台很大
我心安处
便是我家
今天我无处可去
车流如水
像一尾刚泡出水面的小鱼
我不知道
向哪一方游去
东边是一个菜市
萝卜白菜总是炫耀人间烟火
我应该去却不想去
北边是一排彩票室
我今天也不想驻足
我久已厌烦那些膨胀欲望的数字
我本可以向西边走
我的鳞甲都已镀上太阳的金色
可我还是犹疑
我怕听见尘封的诗句在书店里的耳语
西边还有我上班的单位
有一套日渐疲倦的桌椅
也许扑面而来的尴尬
是近视镜片已经深不可测的同事
其实南方一直在呼唤我
荆江开阔浩淼的江面上
我爱偷拍水鸟腾飞的姿式
江堤曲折逶迤
我很想边走边唱
回到我水草丰满的小村子
可是我现在不想去
我知道江边也在建设开发
尘土漫天飞扬
我会迷失得不知道身在何处
车流如水
像一尾刚泡出水面的小鱼
我泪流满面地转身回头
今天我无处可去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李雪川，男，1963年10月出生于长江之滨的监利乡村，现在荆州监利市第一中学任教高中语文。年近六旬，善感多情，教书为生，爱好诗文。早年曾以雪川的笔名创作诗歌，一些作品散见于省内外报刊，后来因喜欢教学工作而中断，写了不少教研论文，而今不忘初心，又开始以秋士的微信名号，在朋友圈和网络上写诗作文。
喜欢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