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耕夫五行诗”的诗学肌理
张耕夫近照
人物名片：张耕夫，笔名耕夫，湖北黄冈人。当代诗人，耕夫五行诗创始人。上世纪60年代出生、80年代出道的诗歌遗老。文字搬运工，科技传媒人。湖北省作协会员，国家级期刊主编。出版《耕夫诗选》《风吟雨诉》《耕夫五行诗选》等诗集，新著《有一种作物叫耕夫——耕夫五行诗》即将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小说集《三叶草》，散文集《乡村背影》，报告文学集《灿烂星辰》，获奖若干。近年专攻五行诗，人称“耕夫体”。现居江城武汉。
在汉语诗歌的星空中，“五行诗”始终是个充满悖论的星座。它既非绝句的工整对仗，又非俳句的哀物留白，却在《耕夫诗选》《耕夫五行诗选》中绽放出独特的审美形态。它以其简洁而富有韵律的形式，在有限的行数内蕴含着丰富的情感与深刻的哲理，体现了现代诗歌在形式探索与跨学科理论融合上的激进实验，“耕夫体五行诗”以“起、承、转、合、悟”为创作“五字诀”，“耕夫构建起现代诗歌写作体系，逐渐形成其个人化风格，这种精神世界的构建，成为耕夫体诗歌标识”（李磊语）；“耕夫带有实验性质的尝试使其创作与众不同，作品有着鲜明的辨识度，在警示诗人唤起对诗歌文体的自觉意识，在创作中重建形式与内容之间的关系，寻找属于自己独特的、将内心情感外化为审美形式的方法等方面，具有探索性的诗学意义。”（桫椤语）
在中华传统文化中，五行学说与阴阳理论深度结合，形成“阴阳五行”哲学体系，应用于医学、天文、政治等领域，成为解释宇宙运行的核心范式。耕夫的五行体诗将五行转化为认知世界的元语言，通过拓扑学的空间重构、连接性及变形理念，用五行诗建构起当代人的精神谱系：当乡愁遭遇现代性解构，当亲情面临空间割裂，当自我在城市化浪潮中碎片化，这位生活在城市与乡野间的诗人，以精微的诗歌手术刀，在五行的方寸之间完成了一场场的精神返乡。
诗人的五行诗体绝非形式游戏，而是精心设计的灵魂容器。在《墙上的钉子陪伴她余生》中，他写道：“她看着墙上一枚钉子，孤独地/挂着一披蓑衣，他的老伴儿已经走了/据说是去了一个名叫天堂的地方/清明时，她想，就这个钉子懂她/被老伴儿选中，钉在墙上，陪伴她余生”，五行的物理限制转化为情感的压强装置。前两行构建农耕意象，第三行引入空间维度，第四行完成时间转换，末行将具象升华为生命内核。这种层层递进的拓扑结构，深度契合了耕夫五行诗一以贯之践行的“起、承、转、合、悟”的“五字诀”，使耕夫五行体成为浓缩的生命剧场。看似断裂的意象通过潜意识的河流贯通，这种语法结构恰如现代人的记忆方式——在碎片中重构完整。
乡愁，是人类永恒的情感主题，也是《耕夫诗选》《耕夫五行诗选》中浓墨重彩的一笔。耕夫出生于湖北黄冈，乡村生活的经历成为他创作乡愁诗的丰富源泉。在他的笔下，故乡的山水田园、风土人情、儿时记忆等，都化作了一首首饱含深情的诗歌，流淌着他对故乡的深深眷恋与无尽思念。同时，在现代城市的快速发展中，耕夫的乡愁又呈现末路之美。他在《一只翅膀是故乡，另一只是异乡》写道：“只有一小部分雪落在我的身上，大部分的雪/都落在身外，成了我的身外之物，比如乡愁/是长着翅膀的故园之恋，双翅滑翔的乡愁/一只翅膀是故乡，另一只翅膀是向往的异乡/——字里行间有一道缝，字典里我们都是虚设”。诗人用飞鸟的两只翅膀来表达“故乡——异乡”的关系，解构了传统乡愁的抒情性，将其推向感情对峙又相互依存的维度。当物理故乡消逝，诗人转向记忆重构。在《返乡祭祖，我带上另一个自己》中，诗人写道：“每年都会被唤醒一次，返乡扫墓祭祖/我带上另一个灵魂，清明回到紫竹林/焚烧纸钱，火焰直向我站立的方向吹/灼得我的脸生疼，仿佛是亲人的亲吻/人生如火焰，燃成灰烬，生命即熄灭”。通过触觉的多重转喻，将感官记忆转化为抵抗遗忘的堡垒，这种乡愁已升华为存在论层面的精神自救。在诗人的多首诗中，他不断审视血液里的农耕基因，以超现实的自我镜像，揭示出城市化进程中不可调和的身份焦虑。于是，亲情和对自我精神的探索就成为连接农耕文明与数字时代的纽带。
亲情，是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也是《耕夫诗选》《耕夫五行诗选》中温暖人心的力量。耕夫在诗中深情地描绘了父母、兄弟姐妹之间的深厚情感，展现了亲情的温暖与力量。在对父母的描写中，耕夫充满了感恩与敬意。他回忆着父母的辛勤劳作和无私付出，如“父亲引以为傲的，是他有一块自留地/活着可养命，死了可埋骨，其间供养/孩子读书，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父亲从尘埃里，把儿子托举成人上人/他感恩土地，死后，把自己变成肥料”，表达对父亲的深深感激之情。对于母亲，耕夫则更多地展现了她的温柔与慈爱，如“寒风起。灯芯摇曳。灯花落在/母亲的老花镜上。一根针，一根线/缝补有补丁的日子。那是穷人家的俭朴/母亲啊，我要用一个字：爱，去换回寸草心/三春晖，让露珠上的彩虹，照亮你额上的银发”，让读者感受到了母爱的细腻与伟大。
在《耕夫诗选》《耕夫五行诗选》中，他不仅关注乡愁和亲情，还对自我进行了深入地思考和内心的探索，通过诗歌表达了自己对人生的感悟、对理想的追求以及对生命意义的探寻。如他在《断舍离，是余生晚年最好生活方式》中写道：“从前，我的一管诗笔，在田字格里长出嫩绿的新芽/如今，键盘犹如一个魔法师，敲出美妙的文字乐章/我的现状是：身为打工兔，挣得不多，偏偏想法挺多/风走过人间，有一种孤独，是我满世界寻找自我/大道至简，找回真正的自己，简单人生自断舍离开始”，表达了对人生的豁达态度。同时，他也反思着自己的成长与变化。这种对自我成长的反思，让读者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成熟与转变。同时，在多首诗中，表达自己对诗歌创作的热爱和执着，通过诗歌表达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展现他对理想的坚定信念。在对生命意义的探寻中，耕夫的诗歌充满了哲思。他思考着生命的起源、归宿以及生命的价值，如他在《一生要经历的地方》中写道：“一生要经历的地方：出生地、旅居地、迁徙地、暂住地/而且每一个地方都与我们的生命息息相关。还有的地方/我们没有去过，往前看有向往之地，往后看有归宿之地/等到肉身与尘世彻底脱离，我会像僧人脱下僧袍和执念/脱下唯一的自己，化作一片白云，随着一缕清风，飘去”，表达了对生命意义的深刻理解，让读者感受到了他对生命的热爱和尊重。
诗人耕夫通过五行诗这一独特的形式，将乡愁、亲情、自我等主题展现得淋漓尽致，让读者在阅读中感受到了情感的力量和思想的深度。他的诗歌实践，在艾青的“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与海子的“麦地”之间，开辟出第三条道路。他不再沉溺于田园牧歌的怀旧，而是将乡愁转化为精神分析的工具；不再重复亲情的廉价抒情，而是将其置于现代性解剖台上；不再追求自我的完整叙事，而是在碎片中拼贴真相；不再注重小我的抒情，而是照见比自己更弱小的众生。当五行诗遇见后工业社会，这些闪耀着青铜光泽的诗行，既是对农耕文明的深情祭奠，更是为漂泊的现代灵魂铸造的精神锚点。在这个意义上，《耕夫诗选》《耕夫五行诗选》不仅是个人记忆的诗化存档，更是一部关于当代中国人心灵变迁的史诗。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程韬光，系诗人、作家、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出版诗集《天堂里的村庄》，代表作有大唐诗人三部曲《太白醉剑》《子美诗情》《长安居易》及《大宋悲歌》《碧霄一鹤——刘禹锡》等多部长篇历史小说，屡次获奖，在文坛享有盛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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