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身勇闯神农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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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1998年,我在湖北神农架做木材生意。由于缺少对原始森林的了解,更是没有半点儿户外生活的基本知识。只是凭着一股年轻气盛的冲劲和追求财富的欲望,单身独闯人烟罕至的原始森林。

先是坐长途汽车,经过陕西省镇平县,就是后来出了名人周老虎的那个县。然后沿峡谷徒步而上,打算翻过一座山,进入湖北省神农架林区。天黑之前,我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停下来。

这里没有旅店、我只好借住在一个猎户家里。这是一个普通猎户家庭,没有灯光,也不用交住宿费,一家人围坐在一堆用木材架起的火炉旁,专心致志地听我讲述外面的精彩世界,真所谓“不知有汉,无论秦晋”。老猎人不时咳嗽,分明听见有痰水在口腔中打转的声音,却被他一口吞下,那种恶心的感觉相信你也想象得出来。他家一个年轻的女孩说见我明天要走远路,催我早点睡觉。我巴不得离开这充满烟气而又邋遢肮脏的火堆。老猎人的老婆把我引进一间房里,我在一张铺盖极为存旧的床上睡下。从被子上残留的气味中,我闻到了一股少女特有的芳香。

 不知是这少女特有的气息,还是明天的行程未卜,也许是我带着3万元现金吧,我一夜辗转反则、无法入眠。

 天还没亮,老猎人就叫醒了我,说该上路了。我看了看手表,已经8点啦。

 山区的天,黑的早却亮的迟。没有夕阳、也没有朝霞,就那么赤裸裸的把自己本来面目展现在你的面前。莽莽大山,苍苍森林,不辨东南西北,只有峡谷里的潺潺流水,我才知道该往哪儿走。

就这样,我拎着装有3万元现金和几包康师傅方便面的经理包,也没有带多少喝的水,便慢腾腾地向深山高处爬去。

 老猎户背着背篓,扛着猎枪,一声不吭地跟在我后面。我以为他是上山打猎呢,便问道:“老人家,您这么早就出门打猎啊?”

老人家咳嗽了一声说:“送你过山。”

 我自然是惊喜万分,连忙说:“好好好,我会给您报酬的。”

  报仇?我没有啥子仇啊。”老人家不解地反问我。

 “您听错啦,我是说我给您钱。”我明白老人家是不懂报酬的意思,无奈的笑了。

“钱 ?钱有啥子用啊?在我们这里,有钱也换不来东西啊。”老人家没有丝毫的喜悦,平淡的出奇。

  我在想,钱有啥子用,没有钱才是傻子呢。

   因为老人家话语不多,我也无话可说,两人一路默默无语地行进在苍苍莽莽的原始森林里。

 开始时,我走在猎人的前面,不时回头看看他,他扛着猎枪紧跟在我后面,感觉就像被押着的犯人似的。我在想,如果猎人一枪嘣了我,我算是彻底地消声灭迹了。

 我借故小便,落在猎人后面,可猎人还是等我,让我上前走。我说:“您就在前面走吧,也认识路,我跟在您后面就行了。”

 猎人说:“我们这里有野人,它们专把走在后面的人抱走。”

 我吓了一大跳,赶紧跑上前,好像野人就跟在我后面一样。我问道:“野人会吃人吗?”

 猎人说:“它们不吃人,只是把人抢去和它们配亲,因为它们稀少,找同类配种很难找到,一到发情期,就抓人去配种。”

 我嬉皮笑脸地说:“这可是艳遇啊。”

“什么叫艳遇?” 原来老猎人不懂艳遇这个词,反问我。

    就是说是好事,是美事。”我不知怎么解释艳遇这个词了。

    “还好事拉,它们会让你精亏而死的。”

    这样的艳遇不要也罢,我想,不会有人愿意为此而死的,还是走前面吧。

    猎人又讲道:“山里熊瞎子多,如果我们不巧遇上了,你不要慌张,有两个办法可以躲开它,一是绕着大树转,就像躲猫猫一样,你会躲猫猫吗?”

    “我知道,就是我们说的捉迷藏,也就是我们小时候玩的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一样是吧。”

    “我不知道你们老鹰抓小鸡是怎么玩的,你围着大树转,不让它抓着你就是。”

    “那第二个办法呢?”我紧张地问道。

    “往山下跑,越陡的山坡越好,它快抓住你时,你一闪身,它停不住,会咕喽喽滚下山去。”

一想到狗熊那胖墩墩滚下山的样子,我笑了,也没那么紧张了。

走着走着,突然,身后“砰”地一声枪响,我楞楞地站住:“完了完了,猎人对我开枪了!”

楞了一下,我还没有倒下,也不觉得疼痛,便慢慢回过头去:猎人的猎枪还横扛在肩上,枪口往外冒着青烟,慢悠悠地朝一棵老松树走去,在树底下提起一只野鸡。

一场虚惊,但我却魂不守舍了。

    路途中,猎人打下了几只山鸡和野兔。

    中午时分,我实在是累了,就对老猎人说:“大爷,我们休息休息好吗?”

    “大爷?你叫我大爷?我也才五十岁多岁呀。”猎人一脸无奈。

    您才五十多?真看不出来。”我一脸茫然。

   我连忙赔礼道:“对不起呀,我小你一些,还是你大叔吧。”

“叫声大哥就行了。”猎人没有怪罪我的意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我们在一块平地上坐下,我拿出方便面,要猎人吃,猎人说不爱吃这个。 不理会我,一个人捡了一堆枯树枝,架起来点燃,然后麻利地剥开野兔皮,开肠破肚,在小溪边洗了一下,就做起了“烧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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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背篓中取来盐,洒在兔子肉上,那香喷喷的气味直扑过来,我不由得口水直流。

    在烧烤的空挡,我好奇地问道:“你说你五十多,我看你女儿也才十七八岁吧。”我再也不敢冒昧,故意把他女儿的年龄估小。

    “是我孙女儿,十五岁,我儿子三十多了,在山上伐木。”

看我这张嘴,真想抽自己一耳光。还是把女孩子的年龄估大了,而且说错了辈分,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不一会儿,兔子肉就考熟了。猎人用刀切下兔子大腿,递给我吃。那个味呀,才是真正的野味、真正的绿色食品。

    突然,不知道是什么声音从远处传来,那一声声低沉而又恐怖吼叫,令我毛骨悚然。

    猎人说,不怕,是山沟那边的熊瞎子在叫,远着呢。猎人指着前面的一个山头说;“这座山叫界首,山的西边是四川(他还不知道现在属于重庆市辖区),北边是陕西,东南边是湖北,一山镇三省啊。”

    没有吃完的兔子肉,猎人顺手往背篓里一扔,我们又上路了。

    大概是吃了盐份太重的兔子肉原因,我口渴得厉害,带的水喝完了,山中的泉水又不敢喝,不时地用实舌头撩着嘴唇,显得很难受。

    猎人说:“我带的有水,是在家里烧开后的水,怕你嫌山上的水不干净,特意为你烧的,喝一点吧。”

    我非常感激猎人为我想的周到,咕哝哝一口气喝了个痛快。 

    天快黑时,我们才翻过山,到达目的地大九湖。这里是神农架林区大九湖乡政府所在地,虽没有城镇的规模,倒有些商铺和旅店,还有难得一见的电力系统,闪闪灯光,仿佛又回到了我们江汉平原的小村庄。

    大九湖是由九座山峰围绕的一个坪地,分割成形状各异、大小不等的九溏湖水。九座山就像九条龙,盘踞在这块湖光山色四周,而山峰就像巨龙高昂的头,俯视着群山深处难得的静静湖水。夕阳照射下的山峰,错落有致,棱角分明,仿佛镀上了一层巨大的金边。湖中有山、山中有湖,水草重重、山峦叠叠,那旎丽的风光,是任何一座湖也无法比拟的。

    因天完全黑了。我想留猎人在这里住夜,明天再回去。可猎人坚持要回家,说家里人会盼望他回去的,也要把我安全到达的消息告诉家里人,不然,家里人也不放心。

    我只有目送这位勇敢的大哥摸黑往回赶。但我担心他的安全,他说:“没事的,我们猎人在深山老林过惯了,如果不是你,我要给家里人报平安,我十天半个月不回去也无所谓。”

    我还是担心地问:“你凭什么能在这原始森林中不迷失方向,也不怕野兽呢?”

    他第一次发出了爽朗的大笑:“你们外地人啊,是不懂山里人的本事(按时髦话来说,就是野外生存能力),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大山深处,整个神农架,就是我们的家。一把火,一把刀,一把枪,就可以走遍神农架的每一个山旮瘩。”

    他走了,但他巨大的背影和无私的人格,却永远也无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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