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潮评弹·清明节的哀伤、酒家与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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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清明节快到了,请先品读一首晚唐诗人杜牧的《清明》。这首诗家喻户晓,连五岁左右的孩童也会吟诵: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从艺术上看,这首音节和谐圆满,朗朗上口,境界清新、生动优美。我们既能体会到祭祀长辈的“断魂”哀伤,又仿佛看到春雨濛濛、芳草萋萋、杏花漫飞的美景,听到诗人与牧童的一问一答,还似乎听到悠扬的牧笛,同时感受到诗人在村头杏花丛中饮酒宴乐的情绪。这一首绝句把扫墓与踏青、悲哀与欢乐、死亡与新生完美融合了成了一首清明节的代言诗,真是千古一绝!

从意蕴上看,这首诗至少带给我们关于中华孝道、理性、乐观和诗意等四个方面的思考。

先说说孝道。《孝经》说:“百善孝为先”。清明节是体现“孝道”的重要节日,上慈下孝是中华文化的底色。《论语·为政》记录了孔子弟子樊迟问怎样做才算是“孝”,孔子回答:“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孔子的意思是对待长辈的“孝道”要终其一生,父母在世时的“孝养”比死后隆重的葬礼、慎重的祭奠更重要、更务实。

纵观全世界,没有哪一个民族具有像中华民族一样的“孝道”文化,拉丁语系甚至没有“孝”这个词汇。清明节是中华民族独创的民俗节日。前不久听说东亚某国要将我国的“端午节”占为己有并向联合国申遗,闹了一个国际笑话。现在我们也要防止“清明节”被他国抢注,建议国家将“清明节”申遗,还要将三天的假期再延长一两天。

次谈谈理性。中国人传统的理性以实用理性为主,其实就是一种务实精神。《礼记》中记载了两个关于丧礼的故事。一个是孔子的弟子子路,他为出嫁的姐姐服丧九个月,按照古礼早过了服丧期。孔子问道:“为何不除服呢?”子路说:“我的兄弟很少,因此不忍心就为姐姐除服啊!”孔子说:“先王制定了(一定期限的)丧礼,对君子而言就是教他如何适当控制自己的情感。”子路听完之后,便脱下丧服。

另一个故事是孔子的儿子孔鲤,他的庶母去世,一周年过后,他仍然在哭。孔子听见了,就问道:“是谁在哭呀?”他的弟子说:“是鲤在哭。”孔子发出不满的声音,说:“太过分了!”孔鲤听后,便不再哭泣。在这两个故事中,孔子分别批评了弟子、儿子沉浸在悲伤中太久,而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感,充分体现了以孔子(儒家)思想为核心的中华文化的务实态度和理性精神。

回到《清明》这首诗,你看大好春光,借祭祀共同的长辈,后辈们从不同的地方相聚一起扫墓,人们会哀伤断魂但是,扫完墓断过魂,直面了一次对死亡的追思,人们马上从感性回归理性。大家憧憬未来,获得一次新生的力量,各奔东西走上自己的学习和工作岗位。

再议议乐观。这首绝句体现了中华民族乐观豁达的精神面貌,即所谓的“乐感文化”。著名哲学家李泽厚提出基督教文化是“罪感文化”,日本文化是“耻感文化”,唯独中国文化是“乐感文化”。《清明》一诗中“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体现了这种文化追求。西方的尼采提倡缥缈的“酒神精神”,以不可知的“神”为核心,这是超世间的精神追求;而中国人讲究现实的“酒文化”,以喝得到的“酒”为基础,这是在人间的酒的芬芳。对于中国人来说“酒文化”是快乐的源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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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乐感文化”并不浮浅庸俗,往往在尘世中见高远,在平凡中显伟大,这种文化以“在世间又超世间”的情感为根源、为基础、为实在。正如李泽厚所说:

“生烦死畏,追求超越,此为宗教;

生烦死畏,不如无生,此是佛家;

生烦死畏,却顺事安宁,深情感慨,此乃儒学。”

在对待生死问题,中国人“顺事安宁,深情感慨”的态度体现了一种骨子里的乐观。中国人明白,死者已逝成追忆,生者还生须乐观。“乐感文化”“实用理性”是中华传统文化的核心。

最后品品诗意。德国著名哲学家海德格尔说:“人诗意地栖息在大地上。”中国是诗歌的国度,从《诗三百》到唐诗宋词元曲,一首首诗词歌赋宛如浩瀚天空中无数闪耀的星星,我们是生活在充满诗意的国度而不自知。就拿杜牧的《清明》来说,仲春时节,桃花、杏花、梨花次第开放,濛濛春雨,簇簇繁花,一片大好春色;也许祭奠之后天色放晴,更添姹紫嫣红、鸢飞戾天的美景,人们扫墓时阴霾的心情一扫而空。这时牧童的短笛响起悠扬的曲调,美酒佳肴的芳香沁人心脾。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正如孔子站在河岸上感叹时光和生命川流不息,面对长辈们的逝去,如果你感悟到生命的有限,时光的宝贵,也许你会更懂得珍惜当下的人生,激发你“向死而生”的勇气和力量,直面生命旅程中一切艰难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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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工作照

 

作者简介:沈洪斌,1968年生,武汉市汉阳区教育局工作,华中师范大学教育博士曾出版《云端寻梦——武汉教师建设教育云风采录》,发表学术论文20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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