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又是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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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成走了,深夜他儿子小可微信和我说,睡不着,一闭眼就是他爸爸临终前的样子,那个样子几天前他拍照片发给我了,尽管被癌症拖的两腮有些塌陷,面色却不错,眼睛比以前还显大了,眼神里有内容,但已经说不出话了。

仅看照片,不像临终。

我认识王立成比海星早。

那是部队一次汇演,他在台上说相声,我是观众。他是逗的还是捧的我不记得了,但留下的印象很深,因为他普通话很标准,尤其节奏掌握的接近专业。

不过那还不算认识,算知道。知道这个阶段持续了好几年。我从药学院学习回来后,参加基地举办的创作学习班,王立成也参加了,就此结识。

学习班老师讲完课后,分组创作,我本来在小说组,由于对当时的“三突出”创作原则不以为然,就在组里引发创作应回归现实主义的讨论。为不影响当时的“政治正确”,领导把我调到诗歌组,让王立成帮助我,也就是一种委婉的“镇压”吧。

刚一见面,我就认出来了,这不是那个说相声的吗?我还记得那段相声里有个角色是一个刚入伍的新兵,小名“铁蛋”。我说你是“铁蛋”吧?自此这雅号就叫开了。

一聊才知道他是晚我两年入伍的“新兵蛋子”,但“出世”早我两年,老高中。那时候这学历就叫有文化。

铁蛋给人的印象方正,脸型、体型都方正; 沉稳,话不多,非说不可的话也像是在脑子里转了几圈后才说出来的;和善,一号表情是眯着眼抿嘴预笑状。人家没有一点锋芒,我也就算了,反正在学习班不用回医院值夜班,好歹也交份作业。我选的题材,写歌颂甘祖昌的朗诵诗,铁蛋同意。我俩就你一段,我一段,顺利完成了。

从结识到熟识这个阶段过度很快是因为他和海星恋爱了。海星是从海政文工团下基层锻炼到我们医院的,都是北京的,都来自大院,我俩很快就成朋友了。海星在医院没几天就被调到宣传队发挥专业光热去了,铁蛋是宣传队的常驻户,文人相见,很快闪入热恋期。医院知道这事的人都持“拆”的态度,理由很“硬”,王立成不是党员不说,还是战士!战士部队规定是不允许谈恋爱的。他俩结婚后海星和我说,那时支持她和铁蛋好的就我一个。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这步迈的越艰难,后面的路就越平坦。提干、结婚、调入海政文工团、组建海军电视剧制作中心并任第一任主任...铁蛋上手了一把好牌。

朋友们都说,铁蛋适合在部队干,中规中矩,踏实肯干,是那种上级交给一个任务,能千方百计出色完成且不居功、不炫耀,成绩都归上级领导的好的我军优秀干部。可是,正处“如日中天”的档口,他做决策的那根神经不知怎的迷走了,非转业不可。转到中国电影资料馆,然后去到深圳挂上资料馆深圳办事处的牌子,从零开始创业。

他去深圳以后见面就少了,每次见面话里话外给人的感觉都是他在那边干的不错,组织剧本、筹备拍片什么的。间或也真看到过他参与拍的电视剧,印象深的有《誓言无声》。

2000年春节,铁蛋邀请我们到深圳过节(小可已经在新西兰了),我和海星还有几个朋友就飞深圳,到驻地后的第一件事,铁蛋让我们称体重,当时还不知是为什么,一个星期玩下来,临回京再称,我们每人长了4到六斤肉!我们去之前铁蛋就把他认为最好的饭馆排了日程让我们吃,中午吃完晚上吃,一边吃他一边说回到北京就吃不上了,所以大家都很努力,都很见成效。

连续三年我们这一干人马春节都去深圳,铁蛋给起名叫“游子旅行团”,每次出游的科目都是他和深圳的朋友策划好的,一辆面包车在三省间驰骋,我们游山逛水,看丹霞地貌、单丛产地的地标大茶壶;去连城快艇游大湖;去当地农村体验春节气氛……,最令人难忘的是我们去了梅岭、瑞金、古田...红色旅游我们算开风气之先者吧。

旅行中最能观人品性,铁蛋在一个集体中总是那个最操持的人,计划安排的很周密,跟着这样的人玩,省老心了。

其实那时候他就遇到麻烦了,但他不说,表面上也看不出来,内向的人都这样吧,这样很不好,容易抑郁。

我感觉他有抑郁的症状是听海星说他不停地买保健品,买了堆在那儿又不吃,那时他肯定是哪儿不舒服了,但不说也不去看,想“躲”进什么地方安全些,就相中了保健品。这种状况持续了一段时间,“压弯骆驼背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弟弟去世,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太大了,他开始不节制地喝酒,麻痹自己。

……

上帝救自救者—去养老院看他时,我想到的竟是这句话。

我宁愿相信铁蛋是抑郁症患者,那么对他来说生命是监狱,死亡就是解脱。

海星也说他解脱了,还说他一生善良,走的时候也不拖累人。

20多岁认识王立成,至今有四十多年了,海星说的没错,他的确心地善良,有求必应,乐善好施。他当海军电视剧制作中心主任时,我的一个小朋友是他的手下,想去电影学院学习,我和他说了,他很痛快就放他去学习了。2008年他回京办事,深圳的房子空着,正巧我一个战友想去深圳看孩子,手头紧,我问立成能不能让她在你那住一个月,他立刻答应了,而且一再说不要她付钱。

王立成就是这样,如果他发达了,会惠泽所有的朋友。

唉……

小可说他睡不着,海星说心绞痛又犯了,人生就是一场场的离别,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不情愿地从通讯录中又划掉了一个名字,又是一次送别……。

 

写于2019-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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