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屋后那条路,是武汉市新洲区到黄冈市的一条小路。
我们家与新洲接壤交界,只隔一条小河,叫石堰河,相距大约300多米左右吧,新洲区雷公垴塆子里的鸡鸣狗吠我们能听得一清二楚。
凡是新洲到我们黄冈来必须路过我家屋后的这条路,也是当时唯一的一条通道。38年日本人进攻也是走这条路的。一把火把我们塆里放火烧个精光,后重新建的房子,所以我们塆叫新屋塆。
我们老家在鄂东的最高峰大崎山脚下,大崎山西北是新洲县,不出十里山地就是平原地带,都是平畈,所以我们老家人称平原地带的新洲人为“畈巴佬”,新洲平原地带人称我们为“山巴佬”。
在上世纪60年代的大集体时候。平原地带做饭没有柴禾,烧的是有限的稻草,棉花杆等,做饭也十分慢而不来火,所以他们长期要到山里砍柴禾,逐渐形成了习惯,天天有成群结队的“畈巴佬”进山砍柴,每天多则上千人,少则几百人。他们扛着冲担进山,冲担上吊着草鞋和中午吃的东西,从凌晨2点开始就有人进山,从我家屋后路过,一直到天亮,来的时候,我们睡在家里能清楚的听到他们边走边说话聊天,有时他们还唱戏唱歌,有说有笑。他们来到我们家屋后路过时,已经走了20多里路了,再上山去砍柴,一天只能来回一次,砍一担一百多斤柴禾回家。来回要走近50多里路,一半是山路。
当时他们到山里要翻山越岭,那小路沿着山边弯弯曲曲,有时走在岸边,有时走在水塘边,有时走在田埂上,有时走在河边,小路沟沟坎坎,弯弯曲曲,凹洼不平,路的两旁长满了杂草和小树枝,有的地方杂草小树枝长到小道中间了,根本看不见小路,窄的地方两人还让不开路,就是这样的一条羊肠小道。
在我的家门口可以一眼望见“畈巴佬”从新洲地界的山岗到我家屋后,看到他们人挨人,一个接一个地沿着小路而行,前边在我家屋后,尾子还在新洲的山岗上,好像电影里行军的队伍一样,一条长长的砍柴“畈巴佬”大军,如蛇行一样的蠕动,真是一道风景。
当新洲的“畈巴佬”砍完柴禾回家的时候,每人挑着一担上百斤的毛柴或树枝柴,大家口中嘿嗬着,喘着粗气缓慢的走着,返回的时候又是一道壮观风景线。
他们的冲担上系着一条长长的毛巾(自织的土布手巾)和一双草鞋,毛巾用在途中擦汗,草鞋用在途中替换,他们或走一段路歇息下,我们家房屋头边是一块平坦地,是他们歇息的好地方,他们中午吃饭的时候,有的带着一包米饭,用毛巾包裹着,有的带几块自做的麦子粑或糍粑,吃饭的就在我家讨点开水或冷水泡着吃,有吃粑的,就在地上用石块架起来,找来棍棒烧火烤粑粑,烤热再吃。我奶奶看在眼里,很同情这些“畈巴佬”们,就在我家房屋头边放一口小水缸,烧一缸开水,放一些粗茶叶,还放几只碗,供回家的“畈巴佬”喝,我问奶奶,她对我说这叫“施茶”,做好事,有好报,我当时不懂的望着奶奶。中午看到那些“畈巴佬”三五成群的在我家房屋头边,我就乐在其中穿梭来往,看稀奇,有时他们给一块粑粑我解馋。嘻嘻。毕竟当时只有五六岁。
小时候,我们很调皮,就在我们家屋后的路中挖个坑,用小木棒架起来掩上土,让走路的人踩上去,把脚崴了。我们在一旁看笑话,被奶奶发现了后狠狠打了我。奶奶说,不能学会害人,要学会修桥补路,添福添寿。从此以后,我们就把我家屋后小路上坑坑洼洼的地方填平,年年每逢雨后,就知道自觉去修路,排水。让走路的人安全的走上平坦的小路。奶奶就高兴的笑了。
如今,通往新洲的那条小路再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的水泥大道,来往的只有大小车辆,再也看不到上世纪60年代那长长的“畈巴佬”进山砍柴的壮观的场面。我们家的老房子也搬迁了,老家整个村庄也迁了。现在正在开发建设漂流集散地和农家乐山庄。
屋后的那条小路,给我留下的只有深刻记忆和忘不了的乡愁。
2020年1月17日于黄州
作者近照
作家简介:熊安平 笔名凡夫,湖北黄冈人,湖北省电影家协会员,黄冈市作协会员,市民间学会理事,《当代校园文化》签约作家,著有电影剧本《张浩传奇》,与人合创电影文学剧本《又见杜鹃花开》等作品,多次省市征文获奖,散文、诗歌、报告文学散见于见报刊杂志。其中《手》入选初三阅读课文,创作多首歌词及小品,其中所创作多首歌词,多篇散文、纪实文学、报告文学入选省市被收入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