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推介·女书:世界文化的一朵奇葩

——湖南江永女书园侧记

题记:江永有“三千文化”:即千古之谜-江永女书千年古村-上甘棠瑶族古都-千家峒。这些都是让人浮想联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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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总得有个倾诉的地方,上帝也好,文字也罢。

说起女书,其实,我并不陌生。我知道在历史上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中,汉字的使用很长时间都是男人的权利。女性缺乏受教育的机会,大多数都不识字。旧社会中,当女性不被允许学习汉语文字时,便自己发明了一种文字,以书面的形式记录她们的想法和感受。她们渴望男女平等,至少是文化上的平等,并通过独有的语言沟通情感与知识。

 

机缘巧合,某一天里我知道我的朋友“元宵”退休后乐此不疲做的一件事情,每周风雨无阻地开车到湖北武汉中南民族大学跟随女书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李庆福教授学习女书书法。我在“元宵”的女书书法里,在她手机里展示给我的李庆福教授的女书书法作品里第一次感受体验到了女书文字和女士书法的魅力。很快,我在另一个热爱女书书法的朋友“阅言”家里见到了武汉中南民族大学女书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李庆福教授!李庆福教授利用所有的机会不遗余力向人教授女书书法与女书文化!我很荣幸地得到了李庆福教授赠送给我的书,他与欧阳慧共同主编的书籍《女书简易教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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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书中我得知:江永女书,主要流传于湖南永州市江永县上江圩镇及其邻地区,为女性所创造,在女性间传承,是迄今为止世界上发现的唯一女性文字,被誉为“南楚奇字”、“文字奇观”、“闺阁奇迹”。女书文化是我国南方汉瑶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研究人类文字和文明的起源、女性文化和人类的发展历程等,均具有重要价值;对于人类学、民族学、社会学、语言学、民俗学、考古学的研究有着重要意义,是中国宝贵的文化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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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左一)与朋友与李庆福(中)教授留影


李庆福教授还告诉我:江永女书自20世纪80年代初被发现后,国内外众多专家、学者围绕女书的产生、族属在抢救、保护及开发利用等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2002年4月,女书被列为“中国档案文献遗产名录”。2005年10月,女书以“世界上最具有性别意识的文字”收入《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2006年5月,女书习俗被列入中国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3年5月,著名湘籍作曲家、指挥家谭盾创造的微电影交响诗《女书》在日本东京举行国际首演,女书的歌、音乐、生存环境和优雅的文字凝聚在一起,向全世界演绎了女书最具生命力的精神内核。2016年4月,“联合国中文日·江永女书”展览在联合国日内瓦万国宫举行,女书再次向全世界人民展示了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独特魅力。

 

如果你不曾看过女书,就永远感受不到真正似水的温柔。在我看来,女书这些只有撇、捺、点、弧、圈的女书,宛如一尾尾美人鱼,悠游在那些年代,带着密电码,传递着湘女的欢喜哀怒,讲述着一幕幕或开心或幽怨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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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永女书让我想起了自己十八岁的少女时代用五颜六色的蜡光纸雕刻的繁体N多个贴满了卧室的“愛”字,那是一段情窦初开少女怀春的时光。细细长长中间有“心”的这个“愛”留存在我人生的记忆。细细长长的形状好似女书书法文字。

女书是什么?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只知道人和动植物有男女、雌雄之分,难道文字还有性别之说?事实上,世界上的确存在着这样一种濒危的文字——江永女书。

没成想,2022年1月20至26日,我机缘巧合随李庆福教授从武汉火车站出发坐了八个小时的动车抵达广西贺州,第二天驱车踏进湘南边陲的江永县,踏进上江圩镇,靠近了这个叫蒲尾村的地方,近距离地接触了这个叫着“女书”的文字,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女性文字符号体系。它们就如同我经过的路的油菜花,躲避过世俗的眼光,兀自盛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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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南方阴雨绵绵。一座红色的暂新的钢索吊桥,悬挂在去那里的必经之路上。走在桥上,木板桥面有点摇晃,桥下是清澈的永明河水。蒲尾村就被这永明河包围着,远远望去,到像是一个婴儿般,熟睡在母胎里了。

在女书园里,前墙上、石刻上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些弯曲、倾斜的“符号”,字体是那么的美丽,令我竦然一惊,一扫我以前无知的想法。

 

女书文字的笔画“点、竖(短竖)斜(左斜,右斜)弧(左弧,右弧)”四种。这些文字由点、圈、撇、捺、折五种书画组成,没有横、竖笔画,字体倾斜,略呈菱形,字体修长秀丽;行款方式是由上而下、从右到左,无标点符号断句。千百年来,正是这样的字符,给这里的女性,打开了一扇窗户,组合了一个无比美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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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整体上看,女书是一种由左至右略有倾斜的长菱形字体,由上至下,由右向左,没有标点,排列整齐,字的笔画线条纤细一致,字体修长、秀丽。常用单字不过500余字,特点是以形标音,通过同音借代手法表意,使用简单便捷



园里挂满了女书文字的四壁,留下了许多绣满女红的文字。这样的文字,我们怎么能够读懂。这样的文字,也只有这里土生土长的女人们才能读懂,这是她们交流的密码,灵魂的栖息地。

这样的文字,字形奇特,有汉字甲骨文的风格。劳动的姿势、情感的骨骼凝聚成简洁的笔划。如插下秧苗,播下豆子,纺下的纱线,在纱巾和手帕上叠架自己抒情的空间,传递女性似乎与生俱来就承担了太多的压力与使命。

这样的文字,记录的是这里的土语读唱,每逢节日,女友相聚,交融畅谈,耳语絮言,或共同读唱,唱到伤心处,同声痛哭,净化心中的郁结。它们只在女人之间传承,母传女、老传少,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当然,男人是读懂的,更无法书写,也只有女人才能透彻地解读。

这样一种文字,曾经在黑暗中闪烁,烛照此地女性的一方天地。有了这样的文字,她们开始快乐,开始欢笑,她们的心如潇水般轻轻涌动了,她们为自己的灵魂找到了幸福的居所。既便是隔着时空,也能看见她们的笑容,感受到她们的温度。这样的方字,是她们居住的千家峒瑶、上江圩和永明河,是她们的逃避之所,是空旷的江永田畴。她们的感受,她们的体验,她们的思想,她们的精神,在这阡陌垄亩之上自由地放牧,以水草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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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着传统服饰的勾蓝瑶寨女性


这样的文字,又是如此的神秘,人死书消,已无文物可考。现在来破译那些幸存的女书,已然再也看不到那些沾在女书上的泪水和叹息了,看不到女书里的那种水灵和鲜活了。在历史的某一个清晨,烟消云散和荡然无存,再无法追索。

我,怀着敬畏的心情,穿行在展馆的每一个房间,观一撇一捺,如观一片心灵,一个世界;听一音一符,如听斜阳晚风中飘来的平仄叮当。我不懂她的们的文字,一个人于戚戚清清中行走。心,突然被什么扯得生痛。

让我突然想起,不记得在哪本典籍中阅得,也可能是香艳文丛之类,意思是,才可妨德,“女人认识两三百字就足够了”的鬼话,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中,女性长期处于严酷的性别压抑之下,封建礼教让女性没有政治、思想与文化的自由。因此,能识文断字的女性,能写诗作文者更是寥若晨星。

但是,女性也同样有精神的需要,有倾诉的欲望,有平等的渴望,她们也有涌动的情感,有浪漫的情怀,有美丽的憧憬……那么-她们就需要文字,需要文化,像溺水的人需要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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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游客休息的长椅上女书: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因为没有文字的载体,所以,她们内心的渴望与需求,她们的聪慧与才智,都遭到了低估和杀,最终,随肉体的消失而消失了。在这偏远的大瑶山下,却有一群女性,不让用文字,她们就自己发明了一种文字,不让用毛笔,她们就折树枝为笔;不让用纸张,她们就将自已的语言绣进手帕、床单、枕巾、纸扇、鞋垫上……她们用自已发明的文字,述说着自己的痛苦,记录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表达着自己对不平等制度的呐喊,坚强地承受了生活中的种种不堪的苦难,悄声地、顽强地反抗着男权社会中的种种欺压和迫害。

这种文字,就是女书-一种独特的边缘文化现像。这种文字之所以史书不载,方志不述,当地族谱碑文,无一蛛丝马迹,外界少有知晓,是因为社会主流文化一直把女书当成是普通的花纹而不屑一顾罢了。然而,江永女书,做为人间一道别致的生命痕迹,诚如女书园里的序言中的一个比喻:“犹如漫漫长夜的一盏明灯,照亮了本地一代又一代女性的心灵。”

 

我在这些伤感里行走,在笑和泪中静静地行走,默默地感受。我伫足某一地点,不厌其烦地回头张望、端详、品味、咀嚼那些快乐和忧伤。一部老式的纺织机在展厅的一角,上面落满了灰尘。我坐下来,摇了摇,纺织机便发出吱呀的声响了。而需要多少人间灰尘,才能够掩盖住一个女人残缺的却依然发出光芒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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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书:福


在院子的正中,有一间教室,我们坐在里面,恭恭敬敬地跟着女书园里一位漂亮的讲解员,一起用土话诵读那些女书文字。那声音,就像是永明河的波澜一样,反反复复将我淹没。

黄昏时分,我们从女书园里出来,跨过潇水河,暮色苍茫的水面上,一群水鸟,拍动着翅膀,渐渐消失在隐隐的青山里。

蓦然回首,我看到,时光的安详。

 

 

作者简介:汤令,笔名令子,资深小学语文教师,语文学科带头人,现已退休。退休后,被本网聘为专题部主任。青年时大量写诗歌,中年改写散文,近年主要写游记,作品见诸各地报刊和网站,以优美文笔吸引众多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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