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语：或许，黄河边的一块化石、一抔泥土、一粒北粟，便是我们的祖先，或许，我们的祖先入泥为草、化霞如绮、缕若清尘了，但我们的血管里仍有他们的体温、基因。本书第一章总述黄河的地脉、文脉、龙脉之后，以空间为序，用第二、三章详解了上游云端里的山水、风情、艺术，河套中的美景、乡韵、马背上的柔情；再用第四章透视中游惊天的晋陕峡谷，以及两岸的名景、名吃、名建筑；后用第五章讲述下游的“悬河”，以及沿岸的古都、古战役、古土地上的环保情怀。
第二节 挥戟的战场
这是一片千年逐鹿之乡。天空中，白鹭盘旋朝暮；大地上，马蹄穿越古今。古人云，得中原者得天下。公元前627年，秦兵偷袭郑国，却在崤山遭遇晋军的伏击歼灭，是为秦穆公与晋襄公争霸中原之决战；公元前208年，项羽率楚军在巨鹿击败秦军，迫使秦廷奄奄一息。新朝末年，新汉两军在昆阳一线决战，刘秀神化般击败王莽，为问鼎中原奠定了基础。中原大地，伐鼓，戍楼，雪泊弓，悲雁鸣，群雄争锋，谁主沉浮，一支支箭簇诉说着当年的战事与山河的疼痛。
一、决断，伐纣与兴周
商代末期，百姓哭泣，也在千呼万唤过上好日子。这时候，一个名曰姬发的人站出来了。姬发，周文王次子。公元前1056年，周文王尽瘁事国，魂归西天，周原举国哀悼。周原居商代西陲，为商之小属国，但不可一日无王。不久，姬发继位，是为周武王。
周武王像
周文王留下的遗产有三，一曰周原江山，二曰周原国王之位，三曰渐强的国力。于是，周武王承父宏志，以吕望领军、南宫括为元帅，命周公旦太宰、召公诸臣辅政，出现了军政兴盛之象。于是，周武王便有了夺商之鹏愿，他站在周原国的土地上，远望商代国都朝歌，闻到了朝歌腐朽的气味，也听见了朝歌的丝竹声。其时，商王名辛，是为商帝辛，帝辛是商人对国君的称谓。自西周之初，便称商帝辛为商纣王，含了蔑视、侮辱之味。《说文解字》云，残忍捐义曰纣，今译为不可饶恕、罪大恶极的人。就这样，商纣王之名便流传下来，倒是商帝辛之名淡出了历史的记忆。
其实，商纣王也非一无是处，史载上对他便有溢美之辞，说他天资聪颖，倒拽九牛，抚梁易柱，能文，也能武，很有本事，说他重视农桑，革除旧弊，用兵东夷，讨伐徐夷，拓地无算，融合了多民族，也融合了异彩的文化，还说他选贤任能，不看人的政治背景，独重人的才干，就连选妃、封后，也不重血统的贵贱，唯美而用，妲己便是此例。
妲己不是豪门之后，是苏氏百姓之女，却有绝世的美貌，又善歌善舞。纣王亲征苏氏部落之际，已入暮年，一脸老态了，但他心态年轻，除将苏氏部落装入囊中之外，还一眼遇上了妲己，从此，便不能自已。纣王好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妲己实在是骨肉婷匀，美到了极致，勾走了纣王的魂。于是，纣王掳入后宫，一夜考察，又晋升为贵妃。妲己加入到帝辛的私生活后，又与帝辛合治天下。史学家说，自妲己入商廷，帝辛更是好酒，贪色，荒淫。也说，妲己，一代妖姬，毁了帝辛，也毁了商。这话有点失之偏颇。将一个朝代的衰败，归咎于一个女人，也太高估了这个女人，妲己没这大本事，问题还是出在纣王身上。
妲己的本事是，以美艳、歌舞迷醉了纣王。当时，正值商盛时期，天下归心，新都朝歌雄起，国威渐渐远播。妲己的入宫，叫帝辛腐败的身体入了春。帝辛唯恐委屈了妲己，下令聚全国财力，集天下工匠，于淇水之边，筑100多亩的鹿台。鹿台高千尺，入云霄，宽三里，无边际，群峰、紫气、绿竹、松柏、奇石、泉水、湖波，白云，鹿台尽揽，所谓“鹿台朝云”。与之相匹的是，宫廷、楼榭、林苑、斗拱、雕梁。另外，纣王腐化，靡烂，欲与妲己相坐长饮，听靡靡之音，还入了典故“酒池肉林”。比干，帝辛之叔，托孤重辅帝辛，功德满商廷，但帝辛却逼死了比干。与比干齐名的是箕子，也是帝辛的亲叔。箕子，儒家前驱，为孔子仁之源头。箕子居太师之位，佐政纣王之际，见纣王奢靡，泡在淫声、宫乐中，便忧国也忧民，屡谏于纣王。纣王贪恋美色而智昏，独听妲己的娇喘，却听不进箕子的诤言，废了箕子，并囚禁箕子。在帝辛看来，天下只留下他与妲己，便足够了。
商都酒池肉林
商势如泥，怨声如沸，乱象如螗也如蜩，而周原蒸蒸日上，势及江、汉流域。周武王早已修德，以图颠覆商厦。其时，纣王已下令举兵远征东夷，朝歌空城，几无防线可言，而纣王与妲己还泡在酒池中，一把老骨头也泡酥了，敌不过一枝响箭。灭商在即。周武王先将国都由丰迁镐，那里有一条沣水绕城。之后，他振臂高呼：伐纣！其声高亢，应者云集。于是，他率兵车300乘、虎贲3百、甲士4.5万，踏上伐商的征途。
沿途，经江、汉流域，渭水流域等地，周武王与庸、彭、卢、蜀、濮、微、羌、髳方国部落军结盟，并在孟津会合，所谓孟津大会诸侯。这是公元前1048年之冬发生的大事件。在黄河边，周武王向浩浩荡荡的伐商之师盟誓，名曰《泰誓》，亦名《太誓》。泰与太相通，都含有极大的意思。盟誓之际，天雨滂沱，但，雨水浇不熄灭商的火焰。随即，周武王率军东进，从汜地渡过黄河，又向北进发，再向东行军，陈师于商都之郊牧野，纣王、朝歌乃至商帝国便在灭商之箭的射程中了。
伐商大军压境之际，纣王还睡在香肩之畔，做着荡平东夷的美梦，他不知道，讨伐之弓已拉满，箭在弦上，商帝国亡在旦夕。但，他毕竟是战争历练过的统帅，睡着了，也嗅出了伐商大军的箭味，却是太晚了。就擒、屈膝、让位，都不是纣王的性格。商军远征东夷，说的是商军主力，不等于倾巢出军，留驻部队还是有的。这是常识，纣王懂。纣王最大的失误是，没料到周武王会起兵叛乱。日夜荒淫，哪有余暇心怀忧患！
叛军来袭，纣王立即从香衾里爬出来，号令留驻部队开赴卫河之北的牧野，迎战叛军。接着，他仓促征兵，配发锋利的刀、矢、钺、斧、殳，以及甲、胄，驱入牧野。于是，17万大军披坚执锐，至牧野摆开战场，一方为武王统领的周联军，一方是纣王指挥的商军，周武王、商纣王都明白，这是一场决战，亡商、立周，在此一举！
临战，两军拔剑、张弓，都想赢，都不想为寇。尤其是纣王，居帝位，抱妲己，坐拥江山，又以17万之师迎战，商帝国怎么会拱让给周武王！纣王自信，小视了叛军，周武王却给了他下马威。
周武王麾下有良将，吕望便是灭商筹谋的重勋。吕望有韬略，通兵事，与周武王合谋灭商之战术，所谓“乘虚进军、奔袭商都”。其时，周武王令吕望率精锐士卒，向商军的前阵发起迅猛冲击，随即，周联军全线冲向商军。瞬间，商军丢铠、弃甲、负弩，一片溃乱。这是纣王从未想到过的场景。他以为，是商军竦战，怕死。其实不然。这样的场景，吕望、周武王想到了，这不是商军竦战，是倒戈，是投诚，是从正，是对纣王的严惩，因为生活在纣王的统治下，是灾难，是饥饿，是哀鸿遍野。
商军的弓箭也掉头，射向纣王。
纣王自知大势已去，弃战，丢卒，逃往朝歌。朝歌一片惊恐，再没往日的靡靡之音，红罗、翠被、香囊、床帐，都覆满了霜色。周联军追往朝歌，酒池一片腥红，再无以往的酒香。纣王一生资辨捷疾，手格猛兽，却栽在了周武王手下。他绝望了，但他不会让周武王生擒，他想有气节地死去。纣王跑到了鹿台，登高而自焚，叱咤风云的一生飘如一缕青烟，又落如几许零散的骨灰了。鹿台，曾是他与妲己荒淫的地方，如今，却是他的墓地了。
点燃火苗前，纣王还望了一眼四周，他在留恋帝位，也在寻找贵妃妲己。楼台、亭榭、朝歌、商帝国，他都不愿离舍，但，形势却由不得他了。周联军攻入朝歌，占据皇室与后宫，令妲己自缢。于是，妲己的生命画上了句号，商朝也亡了。紧接着，周武王分兵征伐各地诸侯，剪除了殷商的遗翼。
周武王礼送箕子入朝
然而，周武王却释放了箕子，还留箕子入周辅政。箕子生性耿直，放不下殷商贵族的身家，便东渡到朝鲜，开创了一个新王朝，名东方君子国。东渡前，他给周武王开具了一串名单，大多是遗老、故旧、贤臣，说是要带往朝鲜。周武王一个也没伤害，并敛箭送行。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田友国，湖北省长江文化研究院驻院专家、总编辑，《中华长江文化大系》主编，大学特聘教授，著名作家，已在《中华散文》《散文》《长江文艺》《作家》《安徽文学》《延河》《创作与评论》《山东文学》《北方文学》《奔流》《鸭绿江》《当代小说》《芳草》《都市》《时代文学》《特区文学》等纯文学期刊上发表小说、散文230多万字，出版专著7部，16部电视专题片在中央电视台播出，曾获蒲松龄散文奖、全国人文地理散文奖、全国优秀剧本征集评选提名奖、文华杯全国短篇小说奖等，并入选《中国当代文艺家辞典》。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田旎，《长江航运》杂志编辑，武汉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工人日报》《中国交通报》《湖北日报》《长江日报》《武汉晚报》《中国水运报》《现代少年报》《少年文学报》和《椰城》《蓝铃》《百花园》《妇女生活》《莫愁》《幸福》等报刊上发表作品20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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