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峥嵘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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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友留影



战友,是抽象的名词,但一旦融入了生命,就是精神上的至亲,要比其他人的名字更重要,更温馨,更具魅力。

战友,是别一样的情分,有永远叙不完的旧情,道不尽的喜悦,说不完的话语,想不尽的思念,纵使岁月年华老去沧海变桑田,我们共同经历那些画面,也会永远留在心中,不会因岁月而改变。

人们说当今社会有三种关系,即:一起同富,一起下乡,一起扛枪,但最铁的关系是一起扛过枪的战友。

战友,在当今物欲横流的社会,没有名利的杂念,没有物欲的浊流,只有那一段短暂的黄金岁月和艰苦的历程回忆。

战友是一张不变的照片,虽然泛黄,但在我们心里依然如新。

战友,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不是人人都有,他不会随时间的推移而贬值,是任何人不能掠走的精神宝藏。

战友,是存于我们心中最珍贵的记忆,当你失意的时候,它给你抚慰,当你遇挫折的时候,它给你力量勇气,在风雨中,战友是你宽厚坚实的臂膀,是遮风挡雨的那把伞。战友就像一杯浓烈的老酒,时间愈长,回味就愈加绵长,那浓浓的意味,那爽口的芳香。战友在相逢时,心中会汹涌澎湃豪情壮志,当离别时,会细流涓涓源流长,无论天涯海角,永远都是至纯至真的战友。

时空倒转半个世纪,如同一把钥匙打开我记忆的闸门,那情那景,那人那事,几度风雨仍痴心不改,难忘的却是战友的情谊同甘苦的岁月……

1979年12月初,接到入伍通知书的我兴奋不已穿上崭新的军装,我成了一名军人神气十足好不精神(特别是那个年代),告别了亲人,告别了家乡,我兴高采烈地踏上了北上的列车。当年乘坐的列车“闷罐”车(无窗户、无通气、无座椅),货车厢内发出一种刺鼻难闻的怪味,阴冷潮湿,地上铺上一些稻草合着衣被或坐或躺下就算是你的地盘床了。“天当被地当床”,这会儿的我算是真正的体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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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曾经的戎装照




12月5日在兵站整装集合好,载着梦想载着希望刚入伍的新兵专列就在欢送人群中缓缓滑动,送别的亲人与朋友渐渐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告别了欢送的人群,家乡也越来越遥远,越往北去天气也越寒冷,列车却全然不理会像一条刚苏醒的钢铁巨蟒“吼”着向北急促驶去。大伙挤在冰冷的车厢里相互对视着,脸上俨然已没有了先前激动难舍兴奋的表情,你望着我,我看着你,好像是看外星人稀奇一般,就这样沉默对视着谁也不言语,如同熟悉的陌生人似曾相识。大伙挨挤着好像又谁也离不开谁,相互凑拥取暖以抵予寒冷的昼夜。最糟糕的还是列车行进时的内急方便(货车厢内无厕所),每次内急都需要人帮忙,两新兵分别站在推拉式车厢门两旁,像是门岗警卫,用尽“洪荒”之力使着劲才能推拉开生了铁锈车厢门,然后用随身的背包带绳捆绑在内急人的腰上,拼命攥拉扯背包带,小心翼翼怕人掉车下去。列车行进时风很大晃动着,内急时不小心会把撒出的尿液随风吹到裤子上,尿液在半空中画出一道弧线来,那情景颇像顽皮童年的撒尿故意为之,活脱脱的一个“大男孩〞。内急大号便秘更是尴尬难堪,蹲下身子时露出个肉肉的白花花的屁股,好像挂着个大肉球似的随车晃动刺眼……这时候沉闷的“闷罐”车车厢里会发出哈哈大笑声。

列车喘着“粗气”不知疲倦一路向北急驶,过了长江与黄河,放眼望去便是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透过车厢门昏暗缝隙,天上飘着的雪花茫茫一片,如鹅毛般簌簌落下,将广袤的平原覆上了一层绒毯,窗外的雪景一闪而过。走着走着列车突然发出一声“哐当”尖叫的刹车声陡然停下来,一个不知名的小站给水添煤稍停片刻。这时只见随车接兵人急促站起身推开车厢门向外东张西张,瞅了瞅空旷的站台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抬头又望望满天飞舞的雪花,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勿地接兵人“嗖”的一下子跃起从车厢上蹦跳下站台,在雪地打了一个趔趄,人未站稳险些跌倒,就面对刚刚停稳的列车上的新兵拼命挥舞着手势,口里吹着军哨“嘟嘟嘟”声,随即声撕力喝大声叫喊:“大家赶快下车,动作快点,吃饭,‘方便’,停车十五分钟”。这声音此起彼伏不停的嚷嚷着,从火车头传递到火车尾,像汽笛嘶呜声在空旷的站台显得那么刺耳。

大伙听到哨声和叫喊声半梦半醒,不知道啥情况推嚷着,还以为到达了目的地,不一会才回过神来,原来是开饭时间,大家从出发时已经一天多时间没有进食了。醒悟后一个个猛然翻身爬起跟抽风似的碰撞到在一起,手忙脚乱疯拥着在相互推搡中挣扎撑站起麻木的肢体,争先恐后从车厢上跳下站台,踉踉跄跄狂奔,一不小心摔倒在湿滑雪地上赶紧慌忙爬起,拍拍身上崭新军装上的雪泥,嘴里不干不净叽里呱啦以百米飞人速度冲刺着饿极了也忘了身份是刚入伍的军人。抢到米饭的我赶紧狼吞虎咽,大口填充饥饿的肚子,来不及咀嚼也不怕噎着呛着,吞食着米饭翻着白眼珠子,吃相难看极了。这一路过来算是我们这些大兵在路上唯一的一餐米饭,真是香及了,一漱口缸子的糙米饭,一小勺子无油盐白菜梆子外加一点咸萝卜干给打发了,算做是路上两天三夜的怀揉“恩赐〞吧,总算是凑合着填充饱了饥肠辘辘的肚子。

饱食后的我,呆立在风雪地里站台上,任凭雪花飘逸军装上。稚嫩的小脸冻得通红,狂风杂着雪花肆意的撒野,呼呼吹着我单薄的身躯。平生第一次出远门的我,眼前发生的一切像电影镜头一幕幕在脑海回放,人生诸多无奈真是如影随形,正胡思乱想着呆立站台上的我,地听到接兵人大声呼喊“车开啦,快上车”,站在风雪地里被人推搡挤揉着猛然回过神来,方才如梦初醒赶紧连滚带爬的上了列车。

“闷罐”货车顶着北风,喘着“粗气”在雪地上铁道像脱缰的野马继续狂奔,透过车厢门缝隙空旷的原野一晃而过,车内忽明忽暗。大家吃完“饱饭”半躺坐着安静极了,面无表情耷拉着脑袋无声言语,只有列车行进时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哐当”声响,而满载军列的列车似乎卯着劲也跟“吃饱”了煤块似不达目的地誓不罢休的野马劲儿狂奔着。

列车经历过几天几夜的颠簸终于停靠站,到达了终点目的地山西省大同市火车站。站台上来了好些穿着四个兜等待军列的接兵人(干部),威严扫视军列车上下来的新兵人员,清点人数集合队伍。一接兵干部目光犀利盯着走到已列好队的新兵队伍面前,下意识整了整领章帽徽,表情严肃瞥了一眼面前稚嫩的新兵,威风凛凛的气势好有军人的气质,轻轻的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是提着大嗓门开始训话:同志们,路上辛苦了,北京空军雷达28团训练基地马上就要到了,从现在开始你们将要成为一名军人了,但是离真正的军人标准要求还差的很远,今后你们将在大同基地接受半年之久的艰苦的军事训练,考核合格通过之后将下到一线战备连队,那时才算是真正合格的军人,现在全体都有听口令,上车,出发。这浑厚洪亮的嗓门有意识拉的长长的,好似扩音器的高音喇叭声响,响彻十几里远的地方清晰可闻,划破岁末沉寂的夜空。

大家在接兵人口令指挥下,有序的登上了一辆辆军车。上了装满新兵的军车,人顿时立马精神抖擞起来,像打了鸡血似的亢奋,也许是刚才训话或许是第一次乘坐军车的缘故,大伙跟铜象似挺直于敞篷车上,挺胸昂头两眼目视前方,保持军人“军姿”的姿势,耀武扬威神气不得了,那“军姿”好似阅兵的画面感好不威风。未曾开训,真是无师自通。军车风驰电掣行驶在向军营大同市郊区坑洼不平的黄土路上,车身过后扬起一道烟尘,车上人颠簸晃动着,任凭寒风呼呼的吹灌颈窝。路两旁光秃秃的白杨树向后飞逝,留下一片枯树影子,消失在漆黑寒冷通往军营的路上。裹着军装冻得瑟瑟发抖的我哈气搓手跺脚,四肢麻木冻得已然没有了先前的“军姿”,而远处军营的灯火依稀瞥见,军营目的地近在咫尺触手可摸越来越近了……

暗夜中我空灵的脑子却“突突”的像精灵随着寒夜冷风游历飘浮,全然没有了先前的亢奋。忽然想起随车接兵人在家乡说过的话,北京空军部队在京城的郊区,原来接兵人所指的京城郊区是“煤都”大同,难怪家乡出发时接兵人总是用话唐塞我们部队离北京不远……。现实打破了我的幻想,这是“煤都”不是首都,真是搞笑太离谱了吧让人无语。清醒后回过神来懊恼着悔不当初该好好读书……。瞬时眼前的“美景”破灭了,一切都化成泡影,不犹伤春悲秋好似矫情的“小女人”悲悲戚戚的叹息,原本一路走来,做着美梦惦记着好事的我此刻才幡然醒悟,在我心目中的首都北京原来是所指的“煤都”大同市,往后还不知道去向哪里……,心里沮丧着口里念道,瞥了一眼随车接兵人,军营却已在脚下了。无奈也只能坦然接受现实吧,既来之则安之。此刻先前忐忑不安的心情似乎也慢慢恢复了平静,心里想着“幽默”的接兵人又“骗”了我们,纠结中的我却“笑”了。至此,一场严格艰苦的军事训练即将在“煤都”大同市的郊区田村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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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省位于中国华北地区,地处黄土高原东部,是华北与西北的过渡地带,连接秦晋、冀、的交通要冲,历史上被称为“郭池之地”。而大同市位于山西省的北部,地处晋、冀、蒙三省交界处,是山西省的北大门,自古以来是晋北地区的中心城市。文化以云冈石窟,悬空寺等世界文化遗产文明,历史上曾是北魏都城和明清军事重镇。最让人联想的山西大同还是中国最大的煤矿之一煤都,煤炭煤质以优质著称,是国内最大的动力煤供应基地。我们这些来自上海、湖北、山西二省市几百号新兵就将在大同市郊区田村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安营扎寨,拉开序幕开始长达半年之久的紧张的军事训练。

军事训练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包括队列科目训练等方面(三个月);第二阶段是最重要的军事技能专业方面训练(6个月)。晴晨5点半钟北方大地还未苏醒天还没发亮,在冰雪地里急促清脆的起床军哨声就在军营四周响起,集合口令,分列式队型和队伍行进以及射击等等科目在新的一天开始。在所有军事训练项目中,最苦、最累是分裂式正步行走,经历过一星期正步走训练脚与腿就肿胀的像“牛腿”似粗壮,走路时候一拐一瘸,好像腿脚不是自己的,特别是上或下“炕”(北方床铺),拖着吃力不听使唤慢慢挪动的腿脚爬上爬下,就像赵本山小品《不差钱》说的“上炕都费劲”。

最痛苦的还是一天训练下来的一日三餐,让人苦不堪言,每天永远都是重复雷同的伙食,不是小米粥就是窝窝头玉米面,极少有米饭和白面,晕菜就更别想了。正如来时火车上所言中,苦了我们这些大部分来自南方的兵。

经历过三个多月的新兵艰苦训练,此时的大家站有站样坐有坐姿,面貌焕然一新跟换了个人似的,脱去了稚嫩年少轻狂,俨然已是一名真正的军人了。

第一阶段的军事基础训练“硝烟”还未散尽,转眼是四月的春天南方已经是春暖花开,而北方还是暖还寒季节。

送走岁暮寒冬的新兵队列军事训练,又迎来春夏半年之久的军事专业大比拼。三百多号新兵按照雷达兵军事人员种类配备要求分成若干专业:雷达操纵、收发报务、标记标图和油机供电等等。我有幸成为一名雷达专业操作手,训练要求从摸拟的纸板报出飞机的方位和距离坐标,要求坐姿端正目不转睛口齿伶俐吐字清晰,也就是眼到口到脑筋反应快,每分钟嘴里说出100多组的方位距离坐标不得有误方才算合格。另外还有雷达的维护保养雷达的工作原理等理论基础课的学习,通过军事教官的考核标准合格后,方才符合要求需送到一线雷达连队战备值班,这时才算是一名合格的雷达兵战士。

经历六个月时间的军事技能比拼专业训练,大都能顺利结业分到一线战备连队。如今回想起对刚走进社会踏进部队大门的我,说句心里话当年的新兵军训还是非常的艰苦。心情不爽难受时特别的思亲想家,望穿双眼盼望家中来信,满是心酸和泪水,无奈是军人忠孝难两全,但终究挺过来了。另方面最重要的磨炼了人的意志,教会了我勇敢和坚强,内心也更为强大。

转瞬间,三个多月和半年之久的新兵军事训练结束了,一同受训几百号的战友依依不舍相互告别奔赴各自的战斗岗位。

1980年的秋冬季节,顺利完成了所有的军事训练考核项目后,我与同年入伍的战友一行三人一起分配到所在的连队,内蒙古赛罕塔拉格公社五连雷达站,在这里一呆就是三个春夏秋冬。此地是环境艰苦一个荒凉无人迹边境小镇,直线距离蒙古国边境五十公里,是雷达二十八团中所有雷达连队条件最为艰苦,最为偏远,离中蒙边境最近边防一线战备连,长年担负着战备值班任务守护北疆领空。每年的春夏季节大风肆虐黄沙尘起遮天蔽日,风沙地里根本不能站立人。寒冬时节满天飞舞大雪张牙舞爪,百里渺无人烟鬼见愁,冷的时候仿佛空气都要凝固了,人员和牲畜时有冻伤发生,一年四季春,秋,冬三季节让人发怵。只有夏季七、八月才是草原最美的季节,蓝天白云下悠闲的牛羊群,生命力顽强小草和不知名小花在阳光沐浴下生机勃勃,百林鸟在沙窝草丛嬉戏,发出清脆明亮好听的鸟鸣声,似乎在向人报幕迟来的春天,此时美丽的草原才露出它的真容来,人与自然的和谐,算是大自然赐予人们的一点爱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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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近照



四年来,恪尽职守,守土有责是每个战士的职责和使命,肩负着守卫北疆领空的安全。当年南方战事吃紧,北方形势紧张。处在中蒙国土边境的雷达长年二十四小时开机,时刻警惕着天空。每次战备值班都是两名雷达操作员同上同下,以及其他在战备岗位上的战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计得失忠于职守,将美好的青春年华无私的奉献给了祖国的蓝天和大地。

四年来,战友们甘愿寂寞,舍小家顾大家。有的推迟探亲,有的推迟婚期,有的延迟兵役。特别是老兵精神,不辱使命,艰苦创业,作风顽强,军事过硬模范作用带兵,扎根边疆保家卫国的奉献精神,深深的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军人。

四年来,五湖四海的战友钟情于这块土地,不辱使命。告别了亲人,远离了家乡故土,战友间情同手足似同亲兄弟一般。假如有一天战争来临,便又会是过命的兄弟,如果回到地方联系上,是不是格外感动和惊喜,是不是格外的珍惜战友们没有豪言壮语,却践行自己的诺言,因为我们问心无愧了,我们无负于那个时代的军人,一名骄傲合格的军人。

忆往昔,峥嵘岁月,何风流,芳华尽撒鉴初心。

致敬战友!致敬青春!

 

2025年10月5日

 

 

作者简介:刘继明,男1960年4月出生,武汉市江夏区人。中共党员,当过兵。曾任中国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武汉市东西湖区,武昌区支公司经理。业余爱好写作,其个人作品诗歌、散文曾发表于湖北、湖南、海南等省市,现旅居澳大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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