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该长篇小说作者历经数年创作，前后修改30稿(第29、30稿在本网连载之内完成）。近日，根据该作品改编的同名电影已开机拍摄。作品充分展示了特殊历史阶段人与人之间朴实的情义，讴歌了那个特殊年代知识青年的理想、人生、事业、爱情等。情节跌宕起伏，人物形象突出。本网特予以连载，以飨读者。
十三、双喜临门 平凡世界双丰收
一代宗师 巴山漩流成经典
1
到预产期前一周，虞嘉玲才请假休息。肚子疼，开始发作的那天，婆母把她送到市人民医院产科病房住下，然后通知她妈妈卢国秀过来陪伴。陈振江接到田光旭请他照顾的电话，也火急火燎地闯进病房。
婆母和妈妈都说陈振江来得好，这时候有力气大的男同志在身边守着，心里踏实。虞嘉玲肚子正一阵赶一阵的疼着哩，这期间医生不时来检查一下虞嘉玲的宫口，还问需不需要打催产针，虞嘉玲连忙说不要不要，别打针影响孩子智商。一直等到第二天半夜一点多，医生才说，羊水已破裂，让陈振江把虞嘉玲抱进分娩中心。半小时后，虞嘉玲顺产一子，后来田光旭给儿子取名田远航。
八天后虞嘉玲出院回了父母家。航儿满月那天，好多亲戚朋友，都吆喝着要办一次宴席庆贺一下。但虞嘉玲坚持不办。一则她不喜欢不分亲疏的人们都来庆贺，而是希望跟至亲的人在一起度过这一天。二来，她爸爸是港务局一把手，如果办宴席影响不好。
令虞嘉玲高兴的是，这天下午田光旭正好回来，他的船去上海路过夷陵。这样，卢国秀做了一桌菜，晚上请虞嘉玲几个同学小聚。陈振江来得最早，航儿被他捧在掌心里，甜甜地望着他笑，把他的心甜得要化了。王艳和陈振军还带来父亲王友培刚出版的长篇小说《峡江漩流》。大家伸手争着要书，王艳道，我爸说，第一本书要送给卢妈妈。卢国秀连忙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高兴地接过《峡江漩流》。一看，上面题写的是“峡江漩流波澜壮，船王风采后世承——敬赠船王之女卢国秀老师雅正。”卢国秀激动地说，感谢友培作家让我父亲能活在这本书里，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父亲很值得，他是个不朽的人。大家都向卢妈妈敬酒，向她表示祝贺，但她不会喝酒，虞锋便主动出马，开心地替卢老师喝了好几杯，脸上逐渐放出红光。
王艳还代表爸给陈振江送了书。陈振江给王艳敬了酒，然后顾不得吃菜，聚精会神翻看起来，小说一开头就写了峡江的凶险，犬牙交错，航道狭窄，水流急湍，特别是那些隐没在江底的暗礁，多得不计其数，洋人无法弄清。英国鳄鱼号炮舰在中堡岛江段触礁沉没，官兵大多葬身江底。一年后，鲨鱼号炮舰再次在离鳄鱼号沉没处不远的地方被暗礁划破舱底，只好开到香港船坞去修理，损失惨重。几十年后，一位名叫勃兰田的英国船长多次想打开峡江大门，但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他多次尝试却未能通过中堡岛一带。
陈振江再随手一翻，翻开了1938年10月的那一页。此时，夷陵上空战云密布，国民政府刚刚宣布迁都山城，于是从华北、华东、华中等地的机关、学校、工厂，纷纷向山城搬迁，偏远的峡江出口夷陵市突然成为全国运输的瓶颈和焦点地区。当时去山城，少有公路，没有铁路，唯一的通道就是峡江，而夷陵以上的峡江航道弯曲复杂，滩多流急，险象环生。1500吨以上的轮船不能溯江而上，所有从上海、金陵、江城等地西行的大船，当时都不能直达山城，乘客和货物都必须在夷陵下船“换乘”，才能继续溯江进山城。夷陵码头上堆积了十余万吨机器和物资，同时也积压了三四万名各方旅客，包括公务员、商人、士兵、教师、医生、艺术家等，还有先后路过夷陵的蒋介石、李宗仁、陈诚、冯玉祥、陶行知、老舍、李四光等众多国民政府军政要员、社会贤达。中共地下党组织负责人陶铸、钱瑛、曾志、何功伟、雍文涛、韦君宜、刘真、马识途等也在夷陵开展抗日救亡宣传。宋霭龄、宋庆龄、宋美龄三姐妹也飞抵夷陵，慰问抗战伤兵。在到夷陵的人流中，还有从华北、华东战区抢救出的孤儿难童数千名。当时的夷陵，城区才2平方公里，所有的房屋都爆满，还有不少人露宿街头。能承载从夷陵往山城运输的只有民生轮船公司的32条轮船，所以夷陵民生公司门前挤满了吵闹的人群。人们担心如何在枯水期到来前的四十天内将这么多的物资和人员运到山城，按当时的运力，这些人员和物资全部运到山城，约需一年时间……
在这民族危难时刻正是卢作孚力挽狂澜，启动了“三段转运”方案，即分为夷陵到中堡岛、中堡岛到万县、万县到山城，这样就使得物资和人员尽快撤出夷陵，进入峡谷日军飞机难以展开轰炸的相对安全地带。
民生公司的轮船还大胆打破“千年峡江不夜航”的铁律，实行峡江夜航，成倍地节省了时间……
10月24日，几百名孤儿难童第一批由卢作孚亲自护送上船。孩子们扒在栏杆上放声高歌，摇着小手向卢作孚告别，岸边观者无不为之感动。
卢作孚经常亲临码头和转运船舶一线，与船员职工同甘共苦。而日军飞机经常在头上飞来飞去，丢下一批批炸弹，使民生公司十六艘船舶在峡江沉没，一百一十多名船员壮烈牺牲……
……陈振江感慨至深，虞嘉玲的外公就是这本书的主人公，他的故事把读者引入波涛汹涌的那个年代！他急于了解卢作孚这个人，以及他对于长江航运乃至国家民族的贡献！这本书就像个堆满宝藏的洞穴，等着各位有缘人进入探寻。
大家向王艳举杯祝贺，王艳替父亲感谢大家。田光旭说，真无法想象，王友培先生在“东方红086”船那张小桌上，写出这么宏大的小说来。陈振江则说，我们这代人也有很多故事，王艳一定会精彩续写《峡江漩流》，到那时我们再来祝贺你！王艳说，没准我真能办成。陈振江笑道，那是必须的，你血液里有长江的文学基因。
2
虞嘉玲从医院回到家里以后，陈振江就来得少些了。他觉得有她的长辈在，过多去看望她和航儿不方便，毕竟男女有别。所以在虞嘉玲未满月时他每周去看望一次，再往后，每个月去看望一次。他想，关爱和体贴，也有一个节奏和密度问题。凡事恰到好处，过犹不及。
他有件心事，本不打算给虞嘉玲讲，但在虞嘉玲满月后，终于忍不住告诉了她。原来，为照顾虞嘉玲的事他跟童华闹了点小矛盾。那天田远航出生后，陈振江回家休息，刚躺下电话铃响，是童华打来的。童华从夷陵回去后，春节期间决定考研，学校有位教授非常看好她，硬是要她读他的研究生。童华为此在陈振江面前颇为自豪，曾开玩笑问，本科学生将来娶个研究生媳妇，或是博士媳妇，赚得大不大？陈振江也为此高兴，几乎每天晚上都打电话到童华家里，有时一煲电话粥就是几十分钟，但最近两天没有打电话，童华便问起怎么回事，半开玩笑说是不是感情有变？陈振江急着解释，不是不是，是虞嘉玲生产，在医院里陪了两三天，以后你生产，我就有经验了。他满以为童华会表扬他，但那边竟没了声音。陈振江再打过去，却是童华爸爸接电话，说，童华刚睡下，你怎么惹她生气了？不过没事的，我谈恋爱时她妈也这样爱生气，好多女人都这样，你休息吧，明天再打电话过来。可再打电话过去，童华却一连好几天不接，急得陈振江像热锅上的蚂蚁。后来童华终于接了，却平静地说，好了，我决定放弃考研。陈振江问，为什么放弃？因为你离我千里之外，这样可不行。陈振江说，为什么不行？童华说，因为人家都说，丈夫丈夫，一丈之内的老夫，如果我不守着你，你成了人家的丈夫我都不知道，我还读什么研？陈振江不免着急，连忙发誓，我爱你童华，永远不变，变了就天打雷劈。童华说，呸呸呸，净瞎说。真到你变了的时候，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总之我不读研，我拿到毕业证立即来夷陵守着你。
陈振江只是一般的诉苦，甚或就是一种玩笑，但虞嘉玲听了，却深感负疚，当时就急得掉起眼泪来。虞嘉玲想，振江哥只是在我需要的时候给予了帮助，实在没有做错什么，怎么就让童华这么误会，而且成了她放弃考研的理由呢？这可是罪莫大焉。
陈振江说没事的，也许她就是不想考研，把这当作一种托辞罢了。嘉玲妹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千万别哭，哺乳期间哭多了，孩子没奶吃的。再说，她实在想来夷陵，哥早点儿把媳妇娶进门，不也是一大人生美事吗？
这么说来，虞嘉玲的心稍有安慰。她想，如果童华真来夷陵，我可得像对亲妹妹一样，多给她一些关心和爱护。
虞嘉玲产假结束上班不到一个月，童华来到夷陵。她拿到毕业证，便告别父母以及沙语澜，急不可待的出发了。出发前，沙语澜为她饯行，俩人心情复杂，相拥而泣。沙语澜附在童华的耳畔，悄悄对她说，我好嫉妒你有这么个好男人。童华笑道，你不会也喜欢他吧？沙语澜推了她一把，若不是你要去嫁他，换了任何人，我也要先下手抢人了。童华咯咯地笑着说，那可真对不住啦。
陈振江在夷陵港客运站接到了童华。一下船，陈振江迎上去接过行李箱，童华说，喏，我的行李，还有本人，从此全部交给你，你可认准了，不许反悔；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哟。陈振江朗声笑道，别逗我啦，我可是猫掉了瓜子，巴不得！哪有“退货”的道理。可陈振江心里还是有点不安，他如实向童华报告在医院陪虞嘉玲生产，结果她放弃了考研！陈振江也真领教了她的脾性。
很快回到家里。爸爸在去山城的路上；妈妈回黄牛岩去给爷爷操办生日，未能在家迎候儿媳的到来，但她早上出门前都煨好了猪蹄火锅，切好了土豆、香菇和青菜，嘱咐陈振江接到童华就先做饭吃，别把童华饿着了。但两个年轻人更饥渴的不是肚子，而是相思。陈振江进家后顾不得还是大白天哩，就跟童华一起垂下满是小眼睛的纱帐。心灵的呼唤，需要柔软的交融，爱情的温润，需要火热的怀抱。在这美妙难言的时刻，哪怕只是一缕细纱的阻隔，也会成为情侣间不胜烦扰的羁绊……
这个仅有十二平米的房间成了他俩与世隔绝的天堂。童华像一部优雅到极致的诗集，陈振江精心打开封面，亲吻扉页，捧在手心翻来覆去阅读了无数遍，包括每个标点符号，每个起承转合，每个叮咚韵脚，甚至好多处都做了记号和批注。直到妈妈拿钥匙开门回到家里，童华才羞答答地起床，整理好凌乱的床铺，出来拜见妈妈。而她的脸上，一朵绯红的霞光还在尽情地氤氲着。
虞嘉玲得到童华到夷陵的讯息，立即打电话说要来看妹妹。陈振江便代表童华表示热烈欢迎，又说你是姐姐，应该我带童华先去拜见你，虞嘉玲说，别客气啦，我马上就出发。
虞嘉玲很快到来，她给童华带了一大袋板栗和核桃，笑说我们当地特产，请妹妹品尝。童华接过，说姐姐这就见外了，若是拿我当亲妹妹，还用得着带这么多礼品吗？虞嘉玲说，妹妹初来夷陵，也只是一点见面礼，太过轻微，拿不出手。她握着童华的手说，童华妹，振江哥一直盼你，这回可终于把你盼来了。他这个傻小子可真有福，能迎娶天仙一样的妹妹。你这回来，再别走，就留在夷陵。
童华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既然下决心来，当然不走了。实在说我们振江也是太不会照顾自己的人。
虞嘉玲诚恳地说，你来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姐姐，有什么用得着姐姐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
童华点头，好的，我有事一定向姐姐汇报，尤其是振江敢欺负我的话，我定当去找姐姐，姐姐可一定要替妹妹做主了；当然，妹妹尽量不给姐添麻烦。
虞嘉玲因孩子在家等着吃饭，先行告辞回去。
不久，童华考试应聘到夷陵市政府研究室从事政策研究工作，非常欣慰。
3
航儿体质不算好，时常闹个头疼脑热的，虞嘉玲不得不请假在家照顾孩子。孩子处在哺乳期，同事们都是能够谅解的，但在提拔任用干部时，毕竟要打折扣，所以遇大学生提拔机会时，虞嘉玲被提拔为三游洞海事站副站长职务。
由于经历十年动乱，干部队伍青黄不接，制约了改革开放的步伐。在这样的背景下，一批青年大学生干部经过基层磨炼，得到提拔重用。
章朝阳，由挖泥船上一位技术员，逐步提拔担任大江航道团委书记，正处级。而此时，他跟覃启刚的大妹覃惠芳有了儿子，名叫章小胜。
周龙泉，原任夷陵船厂技术科科长，提拔担任了党委书记兼厂长，正处级。
田光旭，原任“东方红032”号客轮舵工，逐步提拔担任山城轮船总公司客运部副部长兼“东方红032”客轮船长，副处级。
陈振伟，原西坝枢纽处副科长，提拔担任副处长。
陈振江，提拔担任了三号船闸闸长，正科级。如果他不是被师兄钱玉虎打了个不明不白的耳光，完全可能提为副处长。陈振江没有觉得心里不平衡，他替虞嘉玲感到有点委屈，所以专门到虞嘉玲家，表达了安慰，虞嘉玲说，你们做男人的，对提拔晋升一个个野心勃勃，我们当女人的，更愿意一切随缘，尽力做好工作，同时还要相夫教子，一样也不能少。
黄龙津虽然考大学当时没考好，但后来不断努力，进入海军工程学院，毕业后上军舰当了机电长。
王艳，被提拔担任夷陵港务局行政办公室主任。
而这一时期，虞嘉玲的父亲虞锋在夷陵港务局大胆改革，推动了港口事业的发展。有时在家里餐桌上，虞锋也跟女儿相互交流。这年有些老工人退休，需补充人员，虞锋决定不再按过去的办法招收正式工，而采用招募“协议工”，即后来所说的“农民工”。在虞锋看来，这些农民工确实不一样，他们吃苦耐劳，踏实肯干，干起活来工作效率比正式工人高多了。首先批准三公司的用工改革申请，同意他们从本市兴山县招一批农民协议工。以后，三公司新进工人全是“协议工”了。三公司用人制度改革成功后，虞锋在港务局全面推行使用“协议工”的人事制度改革。
夷陵市夷陵县、兴山县有着丰富的磷矿资源，跟贵州开阳、云南昆明、江苏锦屏、荆襄磷矿并列称为全国五大磷矿，但因为夷陵市磷矿过去没怎么开采，所以还没有打开市场，外界对夷陵磷矿不了解，矿石卖不出去，即使卖出去也很廉价，每吨二十几元。虞锋亲自到夷陵县樟村坪、殷家坪几个矿区去实地看矿，化验样品，发现含磷量在36，在全国磷矿中居然是含磷最高的矿区之一；贵州开阳也含磷高，但其运距远，销售成本比夷陵高三倍，当然夷陵更有优势。这样一考察，让虞锋充满信心，他计划把夷陵磷矿推销出去，于是大胆与国营樟村坪磷矿公司签订了三十年合作协议。
虞锋立即行动，亲自拎着一麻袋几十公斤样品，到金陵国营磷化集团推销。人都不认识，他就直接上门找厂里的原材料采购科长。这家大企业原材料是从墨西哥进口，价格高昂。虞锋见到采购科长时，他把脚翘到办公桌上，爱理不理的。虞锋赔着小心说：“科长，我先送一船磷矿石你们用，3000吨，你们用得好就接着用我们的，用得不好我只当扔江里了，这样如何？”那位科长这才认真看了虞锋一眼，显然，他被虞锋的气势吸引住。要知道，3000吨磷矿石价格十几万，这足以让一个人倾家荡产。虞锋之所以敢这么做，是有底气的，他相信夷陵磷矿品质能够战胜其它产品。但他这样做，的确太大胆，难免起争议。当他兴冲冲地回到夷陵时，早有人已向大江局领导举报，大江局纪委通知他到江城谈话，他闻到了火药味儿，差点儿受到处分。
可不久，好消息传来。几家大企业都表示愿意使用夷陵磷矿石。夷陵磷矿也有不足之处，主要是性硬，企业需要调设备，改造球磨机，但夷陵磷矿石品位高，价格便宜，即使进行一番改造也很划算。于是，夷陵磷矿石一下子进入全国最大的化工企业，销路打开了。虞锋还乘势将几家全国大型磷化工企业引进到夷陵合作办厂，使夷陵成为全国重要的磷化工基地，形成千亿产业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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