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该长篇小说作者历经数年创作，前后修改31稿(第29、30、31稿在本网连载之内完成）。近日，根据该作品改编的同名电影已开机拍摄。作品充分展示了特殊历史阶段人与人之间朴实的情义，讴歌了那个特殊年代知识青年的理想、人生、事业、爱情等。情节跌宕起伏，人物形象突出。本网特予以连载，以飨读者。
二十五、苦口婆心 陈振江诤言警友
东窗事发 田光旭终被双规
1
那天陈振江到田光旭办公室去看部领导的批示，田光旭很热情地给他泡茶。这阵子，因船型标准化改革调研的事，俩人的关系似乎又拉近，陈振江很欣慰，趁着这份热度，他把一句憋了很久的话说出来：对虞嘉玲你可要好一些，离别的女人远点，现在外面的议论不少……田光旭冷冷道，你讲完了吗？陈振江道，你听不进我也得说。田光旭冷着脸，那行，你可以走了，我没闲功夫听你那些话。
田光旭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陈振江已领教好几次，感到极为不爽。令他焦虑的是，以田光旭这种态度，他跟虞嘉玲的关系好得了吗？而作为一位副厅级领导干部，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他好几次想跟章朝阳说说田光旭的情况，让他规劝一下田光旭，但觉得这也不妥。他们几个人，不完全是兄弟关系，还有行政隶属关系，拿这事跟章朝阳说，那不成了越级告状？
陈振江那叫个郁闷。跟虞嘉玲也不敢说。只能跟童华念叨几句。
半年后，田光旭问题暴露。起因是田光旭在西坝工程酒店三楼帮陈雅曼陪客打牌，客人为外地几家旅行社老总。一种新玩法叫“血流”，每牌的输赢都在两千元以上。凌晨两点时，突然有警察破门而入，大喊道：“不许动，蹲在地上，抱着头。”田光旭也只好抱头蹲在地上。警察收了他们的手机和身份证，当场清点赌资，达二十多万，可是个不小的案件。汉江省公安厅这次发动清扫黄赌毒“风雷行动”，田光旭不幸落网，陈雅曼因提前回家而没被牵涉。
田光旭虽然受惊，但尚能保持镇定，而且还想帮陈雅曼把客人保护好。所以当他在现场处置清单上签字时，对那位负责的警察小声道，我有话要说。警察看他一眼，你别想耍什么花招，我们只抓现场，具体怎么处理，到了警察局看守所再说。
田光旭不由得尴尬。他多年来养尊处优，哪受过这等委屈，但现在不得不面对如此窘境。他坐在顶灯闪烁的警车里，跟同案几位仁兄也不能交谈，是暴露还是隐瞒自己的身份？他拿不定主意，也不知这事严重到什么程度，将会受到怎样的处罚，社会影响会有多大。他不希望嘉玲受惊吓，也不希望峡江局的职工知道这事。
到了看守所，有专人来处理他们的事情。当被叫到讯问室进行讯问的时候，他说出了真实身份，因为即使不说，那几位老总在分别审问时也可能说出他的身份，而那样他就被动了。同样，他也只能如实说出几位老总的真实身份。
警方让他提供一位本单位同事的电话，进行案情通报。他便想到陈振江。毕竟陈振江跟他亲近一些，虽然最近也有一些疙瘩。他报出了陈振江的电话。而陈雅曼因没有直接参与赌博，在进行讯问之后，即释放回家。
田光旭心想，陈振江接到警方通知，一定会来救他，帮他。这事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吗？但他也不是完全有把握，陈振江上次防汛值班跟他认真的教训还摆在那里，但他想那是单位内部的事，这回却是外部了，或许陈振江会变通一些吧。他数来数去，此刻适合联系的单位同事，竟只有陈振江，再没别的选项。
陈振江早上九点接到警方通知，请他来看守所协助处理此案。他吃了一惊，田光旭触犯法律，得按规矩处理，哪能私了？而这事还得向局领导汇报，组织上依照党纪和法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于是陈振江向章朝阳汇报了这一情况。
章朝阳听了也很震惊。陈振江说，我到局里反映情况，他不会认为我落井下石吧？
章朝阳说，哪能这么认为？作为一名党员干部，及时向组织反映情况，这是你的职责所在。你做的非常正确，否则，你隐瞒情况，知情不报，就是错误；而如果你只是想着偏袒他，把他捞出来，你就成了他的同谋。我曾在干部会上说过，大家若不能自律，有违法的、被抓的，绝不帮忙说情，都要按规矩来处理。所以，你做得对，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陈振江说，可如果不去帮他处理，他可能会被拘留的。
章朝阳说，你想简单了。他光是赌博，就要被拘留、局党委还要给他处分，要通报，把这当成教育党员干部的典型案例。只有这样，才能在全局形成风清气正的局面。否则都不讲规矩，那还得了。事情或许还不止如此，我还可以向你透露一个情况。前不久，有人向大江局纪委、部纪检组实名举报田光旭存在严重经济问题。大江局纪委和部纪检组已责成峡江局纪委对他的事情进行核实，到了这一步，岂能包庇纵容？
章朝阳歇口气，又说，他的问题，根据保密要求，暂还不便对你说，你也不要多问，安心做你自己份内工作就是。相信组织，支持组织，你就是正确的。
2
田光旭被夷陵市公安局拘留十五天。
拘留期还没满，交通部纪检组、大江局纪委便接管了田光旭，把他接到大江局所在地江城某宾馆，对他进行了“双规”。
这天下午两点钟，峡江局在坝区指挥中心六楼会议室召开中层以上干部紧急会议。陈振江提前来到会场，见刚到局工作的研究生黄玉洁在给大家茶杯里续水。她戴着眼镜，身姿傲人，步态轻盈。原来是黄龙津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今天看上去面无表情、仿佛心神不宁。
会场气氛没有平时的那种活泼，也许是章朝阳一脸的冷峻影响到大家。果然，章朝阳开门见山说，今天召开会议，非常痛心地告诉大家，田光旭副局长因赌博和涉嫌严重经济犯罪，已被部纪检组、大江局纪委“双规”。
大楼在颤动，仿佛一场地震发生。
章朝阳说，腐败，离我们并不遥远，我们身边就有田光旭这样的典型案例。据部纪检组向我们通报的信息，田光旭同志的问题是严重的。田光旭是我多年来的朋友、同事呵。客观地说，他本性并不坏，颇有才华，成绩不少，但再多的才华和功绩，都不能成为贪腐的理由。今天，我不仅痛心，也深感自己是有责任的，作为“班长”，管理不严，监督失察。平时一针见血批评提醒少，一团和气点到为止多。他这案例，对我们党员干部来讲，都敲响了一记警钟。我们必须时刻保持清醒，防微杜渐，坚持两手抓、两手过硬。夺取反腐倡廉和安全通航双胜利，担起我们峡江通航人的神圣使命。
散会后，陈振江心中一片空白，他陷在办公室沙发里，不知该干些什么。章朝阳的电话却打来了，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去虞嘉玲家慰问一下。陈振江感动地说，好。陈振江马上打电话给虞嘉玲，你在哪里？虞嘉玲带着哭腔道，我在家里。陈振江说，好，我和朝阳马上到你家里。
车上，陈振江默默地在心里对禹神祈祷，田光旭违法，但愿他能认真面对，勇于反省并承担责任。虞嘉玲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人，但愿她能顺利渡过难关。
3
司机将他和章朝阳送到位于西坝峡江局职工宿舍10号楼下，虞嘉玲开了门，把他俩迎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泡了茶递到面前茶几上。她一副失神的样子，眼圈红肿着，半晌没有话说。陈振江也不知该怎么开口，还是章朝阳打开局面。嘉玲，田光旭被拘留和“双规”的事，想必你已知道？虞嘉玲说，上午我去上班，几个人神秘兮兮地看我，我就觉得奇怪。他们说，以为您今天不会来上班，家里出这大的事。那种吞吞吐吐的感觉，让我越发追问，他们才讲，听说田局长被部纪检组的人带走了，不知是不是真？我赶到他办公室，见门上已贴着封条。当时我一下瘫倒在地。
虞嘉玲一番话，让陈振江的心揪得紧紧的。她那样可怜，那样无助。
章朝阳说，嘉玲，田光旭出这样的事，我们都很痛心……但是，每个人的人生道路不一样，我们不会用别样的眼光来看待你，嘉玲，你要经得起挫折，要振作一些。
陈振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能够说出来的话，都觉得太轻。
小坐了一会，章朝阳就起身告辞，他还要去参加一个会议。陈振江站起来，也欲告辞，但他看到虞嘉玲眼里闪着泪光，真是楚楚可怜，便不舍得走了，对章朝阳说，要不我还陪嘉玲坐会儿吧。章朝阳知道他俩比较亲近，便理解地说，好呀，你们再聊聊，我先走一步。
送走章朝阳，陈振江重新坐下，这回他坐得离虞嘉玲更近，是那种心灵便于感知冷暖的距离。陈振江觉得有太多的话想说，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在他看来，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半晌，虞嘉玲说，振江哥，我痛心的不止是他出了事，还有我这一生，在爱情上的幻灭……我怎么着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女人吧……。说到此处，嘉玲放开哭了起来，简直晕天晕地，痛断肝肠，直到她摇摇欲坠，眼看要瘫倒到地上，陈振江连忙扶住了她，虞嘉玲也不由得扑在他的肩头痛哭。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肩背，她的哭声渐渐歇息，变成了抽泣。
这种情境，容易使人动情。虞嘉玲柔软丰腴的躯体，在陈振江怀里颤动着。她那好闻的气息，肆无忌惮地闯入他的鼻孔，沁入他的心田，令他迷醉。这令他羞愧，因为在陈振江心里，虞嘉玲永远是圣洁的仙女，现在她虽然满是忧伤，但她依然是美丽的。他忽然感觉到口干舌燥，产生一种强烈的渴求，好想捧起她的腮，吻她眼窝的泪水，兴许能帮她把泪水吮干，然后她的心空就会晴朗起来。
他的心咚咚地像打鼓一样，狂跳起来，他的头部也像醉了酒似的处于晕眩状态……
“滴滴，滴滴。”这时，他的手机叫了两声，有短信进来。他及时地刹住了脱缰的思绪，用右手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是章朝阳发来的：钱玉虎、陈雅曼也刚被带走，可能跟田的案子有关。
他愣了一下。庆幸有这条短信，使他没有铸成错误。他好像看到了童华那双清纯的眼睛，正在远处看着他，仿佛带着一丝忧伤在说，“上赶着的不是买卖。”他还想起他曾跟虞嘉玲在禹神像前的誓言，“如果欺瞒禹神，禹神定不饶恕。”他稍许松开虞嘉玲，左手却仍然扶着她的肩膀，眼睛凝视着她的美眸。这一瞬间，他俩都想起了很多过去的往事，想起当他得知虞嘉玲已经属于田光旭的那一刻，他的悲痛欲绝，他的那一场醉酒，恨不得把自己彻底麻醉，再也不要知道世上发生的事情；想起即使在那之后，他在好长时间里，仍然无法割舍对她的强烈相思；想起他对她的兄妹情的承诺；想起他陪她一起在青少年宫观看陈雯雯的舞蹈《千手观音》……他一直是这样的爱她，现在，命运给了机会，让他可以搂住虞嘉玲，却是在这样一种情境之下。他用极大的意志力，克制住自己的渴望，对虞嘉玲说，好妹妹，你要振作起来。
虞嘉玲的婚姻简直像一场荒诞的梦境，现在完全破碎不堪。最初的时候，两地分居，她跟田光旭每年相聚的日子，屈指可数，在她需要他的那些苦苦守候的日子，他却常常是遥不可触的，但是她尽量地理解他那是为了工作，为了长江航运事业。十几年后，在她对他的调动完全没有信心，也不再催促，不再幻想的时候，他却突然调回，甚至没有任何前奏。他回来的当晚，她曲意承欢，他却拿她跟振江哥说事，引起她强烈反感……再后来，田光旭在那种时候，往往是有心无力的状态。他总解释为太累。她不知道他怎么了，而只感觉到作为一个女人的无奈。而她对这种事情进一步失去了兴趣，感觉自己已枯萎，活得没有激情，不像个女人了。她已记不清，有几年时间没再得到过他的雨露滋润了，她索性忘却这些。后来有一天，黄龙津在她家门口等到她，说是捡到田光旭的一颗皮带环，黄龙津语焉不详地匆匆告辞。现在想来，他跟陈雅曼早就有这层关系，而对虞嘉玲没有亲热的兴趣，他甚至还有陈雅曼以外的女人。总之，他把虞嘉玲当作一件摆设，再没把她当作他的女人。
虞嘉玲说，振江哥你放心，任何人和任何事，都不会把我击倒。我现在的想法是，必须跟田光旭办理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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