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东荆河畔》选载 烈火中的爱情

编者按:谢均焱的长篇小说《东荆河畔》文笔优美,生活气息浓厚,情节生动曲折,塑造的人物形象逼真。为此,本网特节选第十章有关内容,以飨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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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初春,谢建国像换了个人似的,每天早早起床,到马路对面的小学操场上翻几下单双杠,锻炼半个钟。然后回到知青队,打扫院子。出工时,他总是第一个下地。栽秧割麦治虫,每一件事都干得极其认真,得到贫协主席不少口头表扬。要不是69年学习班的影响,说不准他也会评上知青积极份子呢。

谢建国信守承诺,再也不和周玉香见面了。尽管他满脑子想着周玉香,但为了她的幸福,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着思念的煎熬,把一份爱埋藏在心灵深处。

每到晚上,思念之心强烈难忍时,他便一个人走到东荆河边,像一只孤独的狼,四下张望,对着空旷的原野,扯起嗓门,大声嚎叫。天上繁星闪闪,哪一颗是属于自己的呢?也许只有劳了筋骨累了心,他才能在疲倦与麻木下,得到片刻的安宁。

多少次,他看到魏忠武牵着周玉香的手,行走在河堤下茂密的防浪林下,或背靠背坐在柔软的草地上,亲昵地交谈。欢声笑语,随风传来,像刀绞着自己的心。他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感觉这样偷窥是一种罪过。他想离开,又迈不动双腿。

直到夜深,他们走了,他才揣着伤痕累累的心,回到知青队。 

魏忠武照样春风得意,还被评上全县知识青年积极分子。他把找到周妈妈的消息,没敢告诉父亲,也不敢把父亲就是当年的那个小赤卫队员的事告诉周妈妈。只是对周妈妈更加亲近,哄得周妈妈开心得不得了。

周玉香凭着百灵鸟般的嗓子,加上出色的表演才能,成为文工团的台柱子。

文工团根据京剧样板戏《龙江颂》改编成地方剧种天沔花古戏,周玉香扮演女一号“江水英”,到全县各地巡回演出,深爱好评,得到一等奖。

周玉香一唱走红,成为当地家喻户晓的明星。

此时的魏忠武和周玉香,可以说得上是比翼双飞,再也没有不般配的想法了。他们的事业蒸蒸而上,爱情完美无瑕。

 

转眼又是冬季,粮食丰收鱼满仓,农忙告一段落。魏忠武突发奇想,邀上周玉香到芦苇荡里去打猎。

 1969年中苏因珍宝岛之战,关系紧张,国内全民皆兵。地方上发了不少枪支弹药,武装起基干民兵,准备打仗。后来这些武器没有上交,存放在公社武装部。

魏忠武借到一支老式步枪,十发子弹,想带着周玉香,到芦苇荡去打野兔。魏忠武知道伍特有一架军用望远镜,便到知青队来借。

 伍特看到魏忠武背着枪,想过过枪瘾,提出交换条件:“你给我打一枪,望远镜就借你玩一天,打二枪,玩二天,行不?”

魏忠武想借望远镜,又舍不得子弹,无奈,想了个狡猾的办法,说:“你打中了树上的那只鸟,一颗子弹玩一天,打不中,一颗子弹玩两天。”

伍特只想过枪瘾,当即答应。他凭着文革初期,当红卫兵搞打砸抢时玩过枪的一点本领,很熟练地拉开枪栓,子弹上膛,瞄准树上的一只灰喜雀,抠动板机。“啪”的一声,灰喜雀吓得叽叽喳喳飞走了,引来知青们哈哈大笑。

魏忠武胸前挂着望远镜,斜背着枪,骑着只有干部才可配备的自行车,载着周玉香,沿着东荆河堤,顺下游往芦苇荡方向驶去。

自行车在大河堤上飞驶,周玉香乐颠颠地坐在后坐架上,高兴地唱着歌儿,真像一只快乐的百灵鸟。

 周玉香嫌坐着还不过瘾,竟然从后坐架上慢慢站起来,用手扶着魏忠武的双肩,尽情地大笑。魏忠武怕她摔下来,放慢了车速。没想到周玉香竟然松开双手,像鸟儿一样展开双臂,做飞翔状,并高呼:“飞呀,飞吧,我要飞翔!”

 魏忠武讥笑道:“真象个疯丫头。”

 周玉香笑道:“是啊,小时候,别人都叫我疯丫头,我能上树掏鸟窝,能下湖摸泥鳅,凡是男孩子能干的事,我都能干。”

 魏忠武调皮地说:“男孩子能脱光衣服打赤膊,你能吗?”

 周玉香羞红了脸,捶打着魏忠武的后背:“讨厌讨厌,你个坏家伙。”又用手挠魏忠武的腋窝。魏忠武被挠得痒痒的,把握不住自行车,俩人一起摔倒在大堤上。魏忠武吓坏了,连自行车也不顾,慌忙扶起周玉香,一面拍打着她身上的灰尘,一面问:“摔伤没有?摔哪儿啦?”

 周玉香咯咯地笑着:“没事,我是那么容易摔的吗?”说着,就试图往前走,不料,脚腕处一阵麻痛,不由得叫了一声“哎哟”!

 魏忠武支好自行车,心痛地说:“还说没摔伤,你看,脚痛了吧。嘴犟,来,我帮你揉揉。

 俩人坐在堤边的草坡上,魏忠武帮周玉香揉了好一会脚腕,才又小心翼翼地骑着自行车,继续往芦苇荡方向驶去。

 这是一个大围垸,是东荆河入湖口,方圆百十里。冬季的芦苇荡,因湖水过低,已经干涸,一根根垂着枯萎黄叶、光着身子的芦苇杆,在微微北风中摇曳,枯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让人不寒而栗。连周玉香这个湖区长大的人,也有几分胆怯。

 他们藏好自行车,在芦苇丛中转了一会,什么都没看到,真是搬枪不遇鸟,遇鸟没搬枪。一上午过去了,人也累了,他们怕迷路,便开始往回走。

离堤岸不远了,魏忠武不愿上堤,想在密密的芦苇丛中休息,和周玉香体验原生态环境的爱情生活,在这真正的二人世界里,该是多么浪漫啊。

 

他们将芦苇踩倒一片,铺成一张柔软的小床铺。俩人席地而坐,谈了起来。

 魏忠武抚摸着周玉香的秀发说:“姐,你真漂亮!”

 周玉香撇着小嘴,嗔怪着说:“哼,你现在叫同志的时候多了,早忘记叫我一声姐啦。”

“公开场合叫同志,私下里我还是叫你姐的嘛。”魏忠武分辩道。

“就你歪理多,我不喜欢你叫我同志,只喜欢你叫我姐。”周玉香调皮地说。

 魏忠武一把搂过周玉香,连声叫道:“姐!姐!姐!姐姐!姐!姐……让你听个够。”

 周玉香调皮地连声答应:“哎!哎!哎!哎……”俩人咯咯咯地笑声、在芦苇丛中回荡。  

 魏忠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封面的小本本,在周玉香面前晃动着,神神秘秘地说:“这是什么?”

 周玉香伸手去抓,魏忠武抬高手臂,周玉香没抓着,噘着小嘴说:“谁知道你什么秘密呀。”

 魏忠武得意地说:“全是我写给你的内心深处的秘密,我对你的爱都写在这个小本子上。这是我的心,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周玉香幸福地微笑着说:“就你嘴甜。”

“想看吗?”魏忠武问。

“不看,就要你念给我听。”周玉香故意说道。

 魏忠武打日记本,一篇一篇深情地念着,周玉香躺在芦苇杆上,头枕着魏忠武的大腿,听着听着,整个人陶醉了。

 魏忠武把周玉香搂在怀里,生怕她飞了一样。

 周玉香也顺从地紧贴着魏忠武的胸膛,感到那是一种天底下最坚实的依靠。魏忠武吻着她的额头、脸颊、嘴唇……周玉香的心狂跳着,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窒息。

他的舌头撬开她的嘴瓣,窜进她的口中。她感到一股强烈的电流击遍全身,整个脑袋发热、瞬间失忆。此刻的她,像一瘫醉泥,没有丝毫挣扎的力气。她无需挣扎,也不想挣扎,任由魏忠武的手,粗暴地撕开自己的衣服,雪白的酥胸暴露在寒风中。她不觉得冷,全身像火烧一样发烫,喉咙深处情不自禁发出“嗯嗯”的轻呤声。   

那浑圆而饱满的乳 房,被魏忠武轻轻地揉摸着,一阵酥 痒传遍全身,她几乎瘫痪在魏忠武的身上。

 魏忠武将周玉香放倒,平躺在芦苇杆上,俯视着软绵绵的周玉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像饿狼一样扑向毫无反抗能力的羔羊。周玉香不想反抗,也无力反抗。有谁能拒绝幸福、反抗早已渴求的欲望呢?

 突然,魏忠武停止了动作,四下张望着。

 周玉香闭着眼睛,正准备接受灵与肉的交织与碰撞时,被突然停止动作的魏忠武推了一把:“有人!”

 周玉香慌忙捂着敝开的胸口,坐起来问:“在哪?”

  魏忠武很快整理好衣服,四处查看,没见半个人影,又回到芦苇杆上。

  周玉香说:“是你心虚,疑神疑鬼吧。”

   魏忠武认真地说:“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咳嗽,很清晰的。”

   “人呢?”

  “真见鬼,搞得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周玉香咯咯地笑了:“正好呢,差点让你坏了我的女儿身。”

   “笑个鬼,还笑得起劲来?”魏忠武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不安地看着四周。半途而废的行为,使他很是生气。

   “好啦好啦,别生气,给你就是。”周玉香说着,又投进魏忠武的怀里。

    正当魏忠武调整情绪,准备再次发起进攻时,周玉香惊叫起来:“有烟味!”

    魏忠武抬头一看,滚滚浓烟随着北风,已经笼罩着大片芦苇。

   魏忠武第一反应就是:“刚才我感觉得有人偷看我们,是不是他放火,想烧死我啊。”

    说着,警惕地端起枪,四下搜索。

    周玉香张望了一下,看到烟雾成带状,由远而近,大声喊:“不好了,是芦苇场的人放火烧芦苇场。”

    芦苇杆是一种造纸的原料,每到冬季,芦苇枯叶后,芦苇站的工人,都要趁吹北风时,放火烧掉芦苇叶子,以便收割芦苇杆。”

   “那怎么办?”魏忠武急忙问道。

   “赶紧冲出去,要不然我们会被大火包围,活活烧死的。”周玉香扣好衣服,拉着魏忠武朝堤岸方向冲。

    魏忠武看着大火已经连成一条火线,犹豫不决地说:“我们往里跑吧。”

    周玉香拽了一把没拽动,惊慌地说:“往里跑不行,火会越来越大,追着我们烧,就算大火不把我们烧死,光是浓烟也会把我们活活呛死。”

    魏忠武还在犹豫,不敢往外冲,周玉香急了:“你低着头,憋着气,趁现在才几十米宽的火线,赶快冲出去。”

    魏忠武这才一手拉着周玉香,一手提着枪,冒着浓烟与大火冲了出去。

   堤脚下有条干涸的排水沟,他们跳过水沟,跑上大堤,气喘吁吁地说:“好险啊。”

    忽然,周玉香问道:“日记本呢?”

    魏忠武摸摸口袋,慌张地说:“丢在里面了。”

    周玉香着急地说:“你别动,我找回来。

    没等魏忠武回过神来,周玉香箭一般冲进火海里。

    魏忠武对着火海大叫:“姐!玉香……”几次想冲进去,都被热浪逼了回来。

 

     芦苇丛里确实还有一个人:谢建国。

    他在知青队看到魏忠武借望远镜,知道他们要下湖打猎。他心里清楚,姓魏的小子没安好心,便远远地尾随他们进了芦苇荡,目睹了眼前发生的激情一幕。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正当魏忠武就要得手时,他咳嗽了一声,坏了他们的好事。

     后来看到了火烧芦苇,听到了周玉香说的一番话,他竟然萌发了轻生的念头。想想自己,插队以来,事事不顺心,进了几个月的学习班,挨批斗,差点成了反革命分子。有爱也不能说出来,心爱的人却爱着别人,而且差点被别人占有,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不如让一场大火烧死算了,谁也认不出来。

    他想着想着,不慌不忙地躺在刚才周玉香躺过的地方,闭着眼睛,静静地等着死神的降临。

     突然,他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和喘气声,睁开眼睛一看,是周玉香又冲回来了。

     他惊叫起来:“玉香,你怎么又回来了?”

      正在地上摸索日记本的周玉香,眼睛已被烟熏得睁不开了,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吓了一大跳:“你是谁?”

     “我,谢建国。”

     “你怎么来了?快冲出去,不然会烧死你的。”

     “你在找什么?”谢建国因躺在地上,烟是往上飘的,火也没烧到这里来,所以他的眼睛还看得清。

        他一边问周玉香,一边四周察看,他发现了那本红色日记本,捡起来递到周玉香手里:“是不是找这个?”

        周玉香接过日记本,欣喜地说:“是。”

        她站起来:“快,我们冲出去。”

        刚说完,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谢建国知道她是两次进出火海,烟熏火烤,耗尽了精力。

        眼看着大火连成一片,风助火势,逼了过来。

        谢建国顾不得多想,毫不犹豫,脱下棉衣,罩着周玉香的头,背起就往外冲。

        周玉香只是浑身无力,头脑还是清晰的。她知道谢建国这样做,是怕火烧着自己的头,毁了自己的容,难道谢建国单薄着身子,就不怕烧吗?

        她想到这,又把棉衣罩在谢建国的头上。

        谢建国正憋着气,使尽全力往外冲,也腾不出手来,被棉衣一罩,看不清路,刚冲出火海,扑嗵一声,两人重重地摔进了排水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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