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读罢该小说,顿感江汉平原上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本文虽然写的是男女之事,但都是人的天性的自然表露,没有斧凿之痕迹。如果该文能在人物性格刻划上多着些笔墨 ,人物形象会更丰满一些。
那年元宵一过去,老余的新屋即将破土动工,他却犯了愁,按照农村惯例,造船起屋,下脚上梁,东家要招待师傅们,管饭管酒管烟。酒烟好说,买来就是,可做饭菜缺人手。老余老娘年事已高,力不从心,只能现场指导,算上前面几弟妹,至少缺一人。老余一筹莫展。老娘见儿子不悦,给他支招。
“还记得电话里常跟你提起的那个…”老娘说,“哦,对头,就是养猪场的兰子。”老娘笑着说。
“老谷家的兰子?”老余一怔。
“是的撒!”老娘说。老余想起来了,每次和老娘通电话,老娘总爱唠叨兰子如何如何好。
这时老余就逗老娘,“人家又不是您儿媳妇,夸她合适吗?”
“兰子常来这儿玩,帮我干些活,她手脚麻利心眼好,她有时看到你墙上挂的照片,还夸你呢!”
“夸我?夸什么呀?”
“说你孝顺!”老娘说,停了一下,又说:“今晚上我去猪场会她去。”老余不忍心老娘去吃闭门羹,说算了。老娘说她去碰碰运气。
第二天,冬阳暖照,天空晴朗,工地泥瓦匠、木工师傅挖机师傅到齐了,贺禧的客人也陆陆续续赶来。老余屁股不落座,忙得够呛。
“哎哟喂,三哥,盖别墅呢!真是恭喜!”一个尖尖的声音从不远处飘来。老余循声望去,一位短发少妇牵着个小女孩款款朝他走来,一袭中长浅红色羽绒服把曼妙身姿裹得严严实实,胸脯鼓鼓的,臀部翘翘的,美腿修长修长的。
她谁啊,还叫我三哥,老余心里正嘀咕:莫非她就是兰子?老娘从老宅走出来用手推老余,“大前年春节你回家,兰子来玩,你们见过面。”听老娘这么一说,老余忆起了,但那只是惊鸿一瞥一句话没说,一晃间隔三年,老余印象模糊了。
“幺姑妈,你郎好健旺!三哥起新屋也不通知我们一声,真是的!”少妇边说边拿眼瞟老余,脸上漾动着微笑。
“哟!兰子来了,稀客稀客,快进屋!”老娘一把牵过小女孩,“萱萱,快让奶奶看看。”老娘爱抚地摸摸小女孩头,“才几个月不见,长高不少!”
萱萱仰着头说:“姑妑妑,我都一米三了!”
“真乖!”老娘塞给萱萱一把糖果,她接了自顾自一边玩儿。
“怎么不见嫂子呢?”兰子放下礼炮,递给老余一个红包。老余不好意思收,鼓眼望着那张秀美的脸庞,她哪像七八岁孩子母亲,分明就是刚回门的新媳妇,柳叶的眉,桃花的眼,鼻翼高又直,薄唇微微上翘,一边还嵌了一个小酒窝,一颦一笑倾人心。老余使劲摇了摇头,唉,一声长叹,“她……莫提了。”老余嘴上呼陌生,心里暗欢喜,疑觉似曾相识。
“我也姓袁,幺姑妈的远房侄女,平日里没走动。养猪场开了以后,才认的亲戚。哦,对了,以前见过你,你忘了?"兰子笑着说,“三哥,听幺姑妈说你比我大一点儿,叫我兰子吧!还好昨晚上幺姑妈找老谷说了,我今早从镇上赶过来的!”兰子落落大方左顾右盼,“起屋下脚,不请师傅们吃台子?”
“要的,差人烧火做饭。”老余有些尴尬,笑着说,“我妈年事已高,前头四弟妹一个人太忙。”
“我来呀,三哥!”兰子极快接了话,一脸激动,倒像是她家盖新房,“肉猪出栏快了,事情少了好多,萱萱再一上学,我更清闲了。”兰子盯着老余,仿佛在说欢迎不欢迎?
老余被她俏皮的话逗笑了,“只怕请不动表妹!”
“这么说,三哥答应了,”兰子也笑了,四目对碰,她心房像是闯入了一只迷路的小鹿突突直跳,“咱说好了,这忙不是白帮的,待我家猪猪们出栏,三哥你得搭把手!”兰子高兴得像孩子得了奖状开心极了。
“要得,一看妹子就是爽快人,三哥喜欢。”不知怎么回事,老余嘴里蹦出这么一句。
“当真喜欢?”
“那还有假!”
“我愿意!”兰子笑了,脸若桃花,“我去前头了!”老余瞅着她的背影,唉,叹了一口气,利索能干的女人!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二月的江汉平原,乍暖还寒。中午暖阳当空照,薄衣薄裤能御寒。傍晚夕阳沉入树梢,气温下降明显,天色随之暗淡。工地师傅们歇了工,围在老四家方桌边等开餐,抽烟的抽烟,划手机的划手机,嗑瓜子的嗑瓜子,嘴巴不闲着。
“老余啥时候换人了?”不认识老余老婆的人说,“妈个巴子,蛮漂亮,又水嫩!”
“睡不着了吧,看你哈喇子都长那么长了。”旁边一个手比划着偷偷笑。
“嗨,还以为扯么屁呢?”划手机的一抬头,“几个没见识的,现如今,换人还不跟换双鞋一样,大惊小怪!”
“嘿!就你嘴巴能干,”嗑瓜子的一张嘴,瓜片子飞溅到那人脑门上,“有本事,你换个试试!”
大家伙轰堂大笑,喝茶的喷了一口,刚好落到从厨房走来的老四媳妇身上,她身后跟着兰子端托着菜盘。“是哪个短命鬼,看我不撕烂他的嘴皮子!”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阵哈哈大笑。
“师傅们辛苦了,今儿个我哥的酒菜管够,敞开肚皮吃!”兰子笑眯眯说,“明儿个抓点紧,争取两天拿下屋脚!”
“口气不小!”一师傅嚷嚷,“老余鸟枪换大炮!”
“再胡说,油焖大虾取消啰!”兰子笑嬉嬉作端走样。
“老余在哪?”一师傅夹着一粒糙米丸子边吃边叫。
“来了!活伢们!”老余边跑边掏烟,一人面前搁一包黄鹤楼,“今儿吃打亏,大伙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老余举起酒杯,“我先干为敬,师傅们请!”老余脖一仰,一杯见底。
“三哥,慢点搞撒!”兰子立在老余旁,关切地问,“你行不行?不行,我来!”
老余一连饮了几杯,头脑有些热,“谁说我不行?”
“就是,裤子一脱,立马见效!”不晓得哪个抽筋鬼嘟囔了一句,又炸了锅。“哼!一群不正经的!老娘懒得理你们了!”玩笑开过头,兰子一扭头走了。
“你们?你们……过分!”老余火了,“明天的利资(红包)取消!”老余丢下师傅们风风火火朝兰子追去。
兰子牵着萱萱往回赶,走至一片芦苇丛,萱萱要采芦叶作口哨,兰子停下了,老余撵上来。
“兰子,生气了?”老余说。
“能不吗?大众场合。”兰子说。
“明天还指着你呢!”老余嘿嘿一笑,气氛一下子轻松多了。
“我不来,那帮闷骚男人惹不起!”兰子一笑,酒窝又现,老余看呆了。
“老盯着我干嘛?”一丝红晕袭上兰子好看的脸蛋。
“你真美!不像萱萱的妈。”老余有口无心。
兰子表情忽然变样,几丝忧郁稍纵即逝,“谁说的,我就是萱萱亲妈!以后不许胡说!”老余蒙了:我哪儿又错了?这女人的天好比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老余见萱萱老是吹不响,便做示范,几声清脆的哨音立即从她口中飞泻而出,“我要叔叔教我吹歌!”一串串稚嫩的童音欢快地洒在芦苇丛上空。老余看着兰子母女渐行渐远,叹了口气说,有女儿真好!
下脚第二天,天遂人愿,地骨梁立柱灌浆承台彻砖一应诸事顺顺当当,师傅们该吃的吃该喝的喝,照例分到了老余的出勤烟和利资,东家伙计皆大欢喜。兰子和老四媳妇照例在厨房忙前忙后。老余、兰子拗不过大伙小饮了几杯。酒尽席散,余下二人,老余变成了关公脸,桃花也落到了兰子脸上。
“兰子,没见过像你这样帮忙的。”老余说。
“啥的?”兰子不解,“瞧不上我?”
“哪里,我出钱都请不来的。”老余嘿嘿笑着,红红的眼珠直转。
“不能喝,就不喝嘛!”兰子掏出湿纸巾来擦老余脸。老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哟,你的手怎么了?”老余见兰子左手食指缠着创可贴,关切地捧起来看。
“嗨,没事,杀黄骨鱼时不小心给刺破了一个小口子。”兰子轻描淡写地说。离得近了,能闻到彼此的呼吸。老余清晰地觉察到兰子呼吸急促起来,胸脯开始擅抖。本来酒劲未散,这下好了,多年名存实亡的婚姻让老余血脉急剧膨胀,他究竟有多久没有近距离闻到女性特有的体香,他说不明白。“不做就不做,要做,就认认真真做好!”兰子眸中带花看着老余。
“你呀,你!”老余没能把住自己粗糙的手拉兰子入怀。新砌筑的地基在两盏矿灯的照射下,白的晃眼,地上两个黑影似乎纠缠在一起。起风了,气温骤降,天空飘起了雪霰儿,一粒粒密密麻麻斜飘着。
“你看你,帮厨的围裙都忘了解,我来吧!”老余扳过兰子撩开她后颈脖子衣领解开活结。几处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疤赫然在目。
“兰子,这是怎么回事?”老余问。
兰子身体在抖。“你冷吗?”老余准备脱下外套搭在她身上。
“不冷,别脱,小心风寒!”兰子挣脱老余怀抱幽幽地说,“说来话长啊!有机会了慢慢说。”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不敢说的?”老余说,“我分居多年,婚姻一地鸡毛,独自带娃,这你是知道的呀!”
“听幺姑妈提起过,”兰子说,“三哥,你也是苦命人!既然不爱了,为什么没选择分手呢?”夜幕中,雪霰儿变雪花了,纷纷扬扬,村庄似披了一件庞硕的白纱衣,娉娉袅袅。
“没事,苦也好乐也罢,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老余说,“兰子,我一见到你,如同碰上老熟人,心里格登响。”
“哈哈哈,”兰子倒不矫情,“三哥,你常年不着家,不想吗?想,上来吧!”
这一次,老余搂得兰子直喘气,雪花钻进他们脖子也害羞地躲了起来。
“好了。”兰子轻轻推开老余,“再过几天,我们要忙了……”
“我送送你,这两天辛苦了!”老余清楚兰子言下之意。
“不麻烦了,你家离猪场不过千把米,请留步,以后有机会的。”兰子说完冲老余一笑,弓腰钻进风雪里,她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似乎嵌入了老余的心窝,搅得他心旌荡漾。
(未完待续)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湖北省报告文学学会会员,荆州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