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阅读此文,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的童年电影。作者对童年趣事惟妙惟肖的描写,因真实而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读后让人忍俊不禁,欲罢不能。本网特作为美文予以推介,以飨读者。
1968年我们家在湖北省监利市新沟嘴柴行的后面,做了属于自己的两间小瓦房。我的童年就是在这个大巷子里度过的,这里留下了我许多挥之不去的记忆。
新沟嘴古老的石板街是我天天要去的地方。那年头,手里只有两分钱,都要去销费掉。大巷子的转角楼副食店里有一种很小的圆型彩糖,直经不到半厘米,红、白、蓝、黃各色都有,一分钱买十粒,很适合童年的我消费。
副食店的柜台上摆放着几个带盖的玻璃缸子,各种糖果分品种装着,只有那缸彩色小糖销量最好。聪明的售货员为了损去数数的麻烦,专门用一块小木板做了一个工具:将两寸长,一寸宽的木板挖出十个半圆型的小洞,后面带一个手柄,只要把工具往玻璃缸里一舀,十粒彩糖就不多不少的出來了,非常方便省事。你若是买一分或两分钱,售货员会直接把彩糖倒在你的小手掌上,让你双手捧着拿走,如果你是买五分钱以上,售货员还会撕一张旧书纸为你包成一个尖角包让你带走。
下雨天我也会穿上小孩的木屐上街,从大巷子走到街心,右边是铁匠部,我的小伙伴祖德的父亲就是这里的主要师傅,从早到晚,铁匠部的大锤与小锤声总是响个不停,很有节奏感,声声入耳,附近的居民也听得习惯,沒有人投诉;左边是高大宽敞的劳动服务部,里面堆着竹子、木材还有棺材之类的商品在销售,我们捉迷藏时,经常有胆大的躲在装死人的棺材里让人抓不到。
走在雨天的石板老街上,除了满街的木屐碰石头的声音从街头响到街尾,加之铁匠部的大小铁锤声和时不时从张远泰药房里传出的铜质捣药罐的碰击声,整个新沟老街就像奏响了一曲交响乐章。
童年的时光是美好的,也是快乐的,我的童年也丰富多彩,趣事多多。
那是一个暖阳的冬日,我和隔壁的冬狗在自家屋后晒太阳,照大人的吩咐,也看着各自家里晒的年货——玉兰片(江汉平原上的一种年货),以防雀鸟叼走。我家和他家都晒着两簸箕染了红色和绿色边的玉兰片,看上去很诱人,很有食欲感。
小我一岁的冬狗闲着无聊,要与我玩撇撇(纸做的三角型玩具)赌输赢,我们便玩了起来。不一会,冬狗输光了,他提出用一块玉兰片换我一张撇撇,我同意了。我们再赌,他再输,又再换,眼看他家的一簸箕玉兰片只剩一半了,我害怕了,提出不玩了,而冬狗却无所谓,全然不顾大人回来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我回屋烤熟了玉兰片,尽情地享受着胜利的果实⋯⋯
到了傍晚,听到冬狗的母亲在骂冬狗:"剁脑壳的,叫你看的玉兰片怎么只剩半簸箕了?"冬狗慌称:"我饿了,烧的吃了!"母亲气得要死,将独种宝儿子一阵乱打,冬狗被打得一阵比一阵哭得响,躲在家里偷听的我,吓得浑身是鸡皮疙瘩,生怕冬狗说出真情,他母亲来我家扯皮,好在冬狗很仗义,打死也沒有说实话。这件事就让冬狗硬扛过去了。
小时候,有个叫建设的调皮男孩和我一样大,他家在后街,是农业社的,我每经过他家门口时,他总是出来狠我,不让我过,非得让我绕道走不可,大有"此路是我修,此房是我做,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之势。他的这种霸气不光只是对我,对別人也同样,能欺的就欺,以欺人为乐趣。因为我打不过他,几次,我只能认输,但心里却对他积满了仇恨。
有一天,建设一个人出现在了柴行,被我看见了,那一刻我无比激动,心想:狗日的,你也有落到我地盘的时候!顿时,我的一股仇恨怒火涌上心头,马上在大巷子进柴行的路口拦住了他,并大声呵斥:狗日的建设站住!
建设一下子傻了眼,脸上显出少有的害怕表情,他很清楚,隔壁就是我的家,并有兄弟好几个,一旦出手,吃亏的肯定是他。此时的建设只能冷静理智地对我说:"我以后再不缠你了,好不好?"我懒得听他的鬼话,上前狠狠地推了他两掌,他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但他沒有还手。看到一向霸气的建设第一次表现出懦弱的样子,我有说不出的爽,就像喝了鸡汤一样的爽。那天,我还是放了他一马,只是推了他两掌,沒有动拳头揍他。
从那以后,我再路过他家时,他不再狠我了,也不和我说话,就像沒有看见我似的。
这是我第一次搬门框子狠取得的胜利。
童年的我,幼稚单纯,很容易被大一点的孩子所摆布。每当晚上,我们都是隔壁三家,对门四户的孩子在一起玩,不分男女,大多是玩捉迷蔵的游戏。
在一个深秋的夜晚,月光皎洁,只有隔壁的小姐姐和斜对门女孩和我在一起玩,那天三人玩得尽兴,很晚了都不愿回去。这时,隔壁的小姐姐突发奇想,她提议来一个別开生面的新玩法:打屁股。
她们脱下裤子,露出洁白的小屁股,要我左手右手一边打一个。夜深人靜的大巷子,只听得"劈劈啪啪"一阵响声。
小姐姐再三要求我,要打得越响越好,我只能遵命奋力而为。
响声吵醒了对门徐家的九斤叔,他打开大门看到我们这样,说了声:"男娃女娃不能这样玩的,丑!"
两女孩二话沒说,撸起裤子就跑回家了。
长大以后,她们是高我一届的学姐,我们也时常见面,但从不说话,也许是羞于那次月光下打屁股吧?
我的童年不是每天都是开心和快乐的,也有让我害怕让我愁的事发生。
那是一个多事之秋的夏天。有一天,大巷子里突然有人在喊:"快来看溜机蹬(自行车)哟!"
听见喊声,我立即冲出屋外。因为那年代溜机蹬是个稀罕物,只在抗战电影中看汉奸骑过。
我站在门外,只见那人从街心里往水塔方向骑来,为了看得仔细,我走近了一些,不料,那溜机蹬的后轮轧过了我的脚后跟,痛得我大哭一起来。那人知道不妙,车也沒下就骑跑了,痛得我哭了一下午,几天不能走路。
沒过几天,对门九斤叔的家里忽然传出一声巨响,接着就是女孩子的尖叫哭声,等我过去看时,现场把我吓坏了。原来是九斤叔的大女儿不小心把热水瓶弄爆炸了,水银玻璃碎片像鱼鳞一样贴满了小姐姐赤裸裸的整个身体,她边哭也跳脚,很惨,很无奈的样子,让人目不忍睹。我不知道她怎么会是一丝不掛的,难道热水瓶爆炸前就沒有穿衣吗?还是热水瓶爆炸后有人及时为她脱了?我不淸楚,也沒有问。
这时候一些婆婆姥姥们都来出主意了,有的说用清油洗,有的说用醋,但沒有说去看医生的。
小姐姐一直在哭,哭声凄凄惨惨,我不忍多看下去,吓得跑回了家。随后几天,我做了几场恶梦,都是小姐姐闪闪银光的画面。
沒过几天,隔壁陶家又出大事了,九岁的独儿子丟了!
这事说起来与我们家有很大的责任。清早晨,我二哥(当年十几岁)带陶家小哥哥(九岁)去捣克马(青蛙),他们经过洪个湾,来到梅林湖,我二哥因为捣克马很专注,忽略了照看他,不一会功夫他就不见了,我二哥以为他回去了,也沒有在意,等回到家后才知道他根本沒回来。陶家人顿时乱了方寸,急忙动员左邻右舍去找(重点是河边.水边、沟边),从下午找到天黑,回来的人都是摇搖头,沒找到。
陶家的母亲已经哭得不行,仿佛儿子凶多吉少,沒有希望了。
此事在新沟的动静很大,新沟嘴最灵的算命先生也被陶家人请到了屋里来掐失。算命先生说:"如果孩子向西方走,会有贵人搭救,如果是向其他方向走就沒有希望了"。这话更是让陶家母亲哭得死去活来。
那一夜,我们一家人与他们一家人都沒有睡觉,陶母一个人在屋门口儿啊宝的哭了一整夜沒有停,哭声凄厉,左鄰右舍都听了心酸。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忽然有一个陌生人从街心里往大巷子走来,此人听到哭声,直接来到陶母面前问:"你郎家是不是有一个九岁的儿子娃丟失了?"
听到此问,陶母顿时像遇到了神仙,立马把客人请到屋细说,又安排人到跃进餐馆买来锅块油条招待客人过早。
客人是老新口的,正是西面来的人,正好符合算命先生说的贵人。那么儿子算有救了。
老新口的贵人说:"昨晚我家屋檐下有一个小孩在哭,我把他领进家问了个仔细,他说捣克马回家走错方向了,只知道沿东荆河堤走却走反了。"
听到好消息,整个大巷子的人都像一块石头落了地,一下子轻松了。
安置客人过完早,陶家人便准备了一些答谢礼物随客人一起去老新口接人了。
一场惊心动魄的大事只经过了紧紧张张的两天就结束,这也是陶家人的幸运与福气。
大巷子发生的这些事,我一生也不会忘记!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何均洲,男,1956年5月生,湖北省监利市新沟镇人,党员,退伍军人,在供销社退休,现居上海,系荆楚民俗文化研究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