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该中篇小说发表于2017年第五期《芳草·潮》上。作品塑造了一个傻里傻气、善良纯朴、执著坚定的主人公哈古,故事发生在江汉平原,虽荒诞不经,但又在情理之中。乡土风情浓郁,人物形象突出,情节跌宕起伏。本网特予以连载,以飨读者。
四、划玻璃的哈古
当天官庙新栽的荆棘长成簇簇丛丛的时候,哈古的计划基本实现了,如果把原来的面积算上,这里的面积足足扩大了一倍多,这样,剌猬们活动的区域就更广泛了。这个成果的取得,一共花去了哈古3年的时间。这年年底,哈古突然对堂客说,他不想喂鱼了,他想出去划玻璃。
你这根筋为什么转动了呢?
哈古说,我长的是一双眼睛啊!你看看,湾上这几年外出划玻璃的人都发了财,家家都盖了几层的楼房,有的还买了小汽车。唯独我们家是个平房,别说小汽车了。你平时比我还急,今天怎么不急了呢?
你总是说喂鱼输不到哪里去,每年都有万儿八千的纯收入,要盖房也盖得起。你把我要说的话都堵回去了,我还拿什么说?不过,渔池怎么办?哈古说,这几年鱼好卖,赚得到钱,我把它租给人家就行了。
哈古说的一点不假,当哈古放出风要把渔池盘出去时,邻近湾上前后有十来个人来找哈古洽谈。当然所来的都是年纪60开外的老人。那时,这里的年轻人都外出划玻璃了,年老的人种田体力活又吃不消,而又不甘愿坐在家里吃闲饭,喂鱼当然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了。
最后,哈古以年租金3000元的价格盘给了人家。堂客得知这事后,就责问哈古。堂客说,3亩地的渔池租金最少也要5000元,你只要3000,你有病呀?
哈古反驳说,开始谈的几个人,你开口就要6000元,别人只来你门口点个卯就走了。照这样谈下去,不知要谈到猴年马月。我一个憨办法,只要比种田强,就成。你想,现在种一亩田还赔本,我这渔池租出去一亩赚1000元,何乐而不为?
堂客后悔地说,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今天去走亲戚。水泼出去了也收不回,就依你的吧。
究竟去哪儿划玻璃?当时,湾上的人都在云南昆明,哈古的选择方向当然是昆明。门市部具体设在哪儿,之前湾上有人约过哈古,哈古还没有定。这时响成上门来了。响成说,我们提笔难写一个陈字,又是堂兄弟,我不帮你谁帮你?我看你上我那附近划玻璃去吧,我在五华区。我那里熟人多,说不定可以帮帮你!
哈古说,我到你附近去划,抢了你的生意咋办?
响成笑笑说,五华区那么大,你会抢我的生意?再说,即使在一块儿,有钱大家赚,这才是正道。
哈古说,湾上已经有人约了我,建议我去滇池附近,说那儿要开发风景区。那儿事多,我先在那儿试试看。万一不行,我就去找你。
这天,在昆明一条街道某里弄上,一家名海发的玻璃门市部开张了。30多个平方米的室内,放有一张用几根木条钉好的桌子,这是一张划玻璃的桌子,也是一张吃饭的桌子。桌上放着一部新装的电话,主要是为了方便与客户联系;还放了一张床,床面用门帘罩着;靠左靠右的墙边,摆放着刚进来的两箱玻璃,还有铝材。这就是该门市部刚开张时的简陋景象。
这家门市部的主人,就是哈古。
这家门市部开张近3个月了,哈古只做了3笔生意,每笔生意不到千元,连每月的房租都抵不上。一天晚上,哈古要砸玻璃店的牌子,堂客说,你怪这牌子么事,它惹着你吃饭还是睡磕睡了?
发个鬼,还海发呢?肯定是这名字起错了,哈古又嘟囊着。堂客反驳他,这是你坚持要起海平名字上的一个海字,才对得住来到这个旅游开发区,现在又反悔了?如果你要改,我看干脆改个哈古门市部算了。
哈古一听,觉得有道理。他心里合计,海发这个名字吧让人一看,就觉得有狠心赚人家钱的嫌疑,如果不狠心赚人家钱,你能海发吗?如果我取哈古的名字呢,别人觉得我做的就是老实人的生意,说不定人家都会来找我做生意呢。
哈古一经决定,当晚就把名字改了。第二天,海发玻璃门市部就变成了哈古门市部。
尽管名字改了,可生意依旧,仍然是门可罗雀。这时响成来电话了,问哈古生意做的怎样。哈古说,十来天才一笔生意,真是急死人了。响成说,你别着急,我们刚来时也是这样,因为你是新开的门市部。这个事要等,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要有耐心哟兄弟!
真是应了那句越急越出事的古语,就在哈古与堂客一起焦虑生意的时候,想不到他们三岁的儿子林林走失了。那天,堂客带着孩子出去买菜,就在堂客与一摊主为菜价讨价还价时,孩子跑不见了,菜场人多,堂客满菜场找了个遍,也没有孩子的影子。为此,哈古关门与堂客一起寻找孩子。他们除了一个街道一个街道的找外,还找了当地电视台、报社帮助寻找,三天了依旧没有孩子的踪影。
然而就在第三天的傍晚,突然有一辆小车停在了哈古的门市部前面。车一停,副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颇有气派的一个男人,年约40多岁。那男人一下车,就说找对了找对了,这里就是哈古门市部。
哈古的堂客耷拉着头坐在一个木椅子上,哈古这时有气无力地伏在划玻璃的桌子上。堂客见来人和颜悦色地走进玻璃店,因为这几天焦心又走累了,加上这几天又没吃饭,有气无力地说,您郎去下一家吧,我们不做生意。
请问这里有个叫哈古的人吗?
您找他有么子事?
哦,那就是了。这个男人点点头,马上朝外喊,这里是哈古玻璃门市部,你快下车。
不一会,小车后排座上下来一个年约四十岁、穿着时髦的女人,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堂客定晴一看,这不是自己的孩子林林吗?她想站起来,可却觉得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她想马上抱着孩子儿啊宝啊地亲上一顿,可这时却喊不出声来,她只能怔怔望着孩子,双膝跪在了地上。
当林林喊出一声妈妈时,哈古才从桌上抬起头来。
哈古看堂客跪在地上,他马上跑过来一膝跪了下去,嘴里喊着“恩人、恩人”,连磕了三个响头。那男客人马上上前把哈古两口子扶了起来。哈古的堂客觉得顿时有了精神,马上上前将林林抱了过来,然后拼命地亲孩子,眼泪刷刷地往下流。哈古站起来后,马上端来凳子请客人座。
男客人说,我是今天下班看到寻人启事的,上面描述的形象与这孩子相像。来前本想按照启事上面说的打个电话来,但我就在你们附近办公,熟悉这儿,所以跟爱人商量后直接来了。
真不知怎样谢谢恩人,我哈古说到做到,一定按照寻人启事上说的谢你们!
算我们两家有缘。这孩子到我们家时,歪着小脑袋两边房里找爸爸妈妈,当时我正在屋里,一见我他就用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瞅着我,我觉得好可爱,就把这孩子抱在了怀里。他非常乖,除头天晚上哭过外,这两天一声都不哭。女客人说到这里,上前用手摸了一下孩子的脸又说,不值得谢的,缘份是天定的,你们说值得谢吗?
堂客接过女客人的话说,我们都是农村人,心里有话都是巷子里赶猪——直来直去。我们一定要谢你们的!
男客人对女客人说,你天天追着要找伢儿的父母,今天找到了,你心里吊着的那个秤砣该落地了吧?
女客人说,都是养人的人,孩子是父母心头的肉,孩子不见了,你说哪个不急?
男客人打圆场对哈古说,孩子交给你们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我们就告辞了。说完,客人们就往外走。
哈古和堂客送到小轿车旁,哈古坚持要男客人留个电话,好去感谢人家。男客人起初不同意,一再申明不用不着感谢。后来女客人解围说,我蛮喜欢那个小家伙,今后让他多来我家玩。男客人这才掏出一张名片给了哈古。
常言说,火来了门板都挡不住。这个火真让哈古给接着了。
第二天,哈古和堂客引着林林前去感谢恩人。到后,按寻人启事上说的要重谢人家的承诺,拿出1万元谢款,可人家死活不要,一再说这是应该做的,今后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这样一来二去经过几次走动,哈古一家给恩人家留下了很好的印象。那位恩人称赞哈古实在、纯朴,特别是听了哈古讲的玻璃店改名字的故事,恩人笑得差点晕过去。哈古主动提出林林拜恩人的爱人为干娘,恩人当然是干爹了。这一提议赢得了恩人一家的赞成。
哈古结交的这位恩人,是当时区里开发区的一位干部,主管开发区某段工程建设。因为哈古的实在纯朴,这位干部给哈古介绍了一个工程,将这个工程上的6万平方米的玻璃门窗全部交给了哈古。
协商协议时,哈古犯了傻劲。工程方拟出的每平方价格200元,按一般的常识,承包方起码要加点价,然后讨价还价,总要往上面增上十元、八元的。可哈古却将工程方拟出的价格每平方米降了2元,这一降哈古就得少赚10万元左右。工程方当然十分乐意。
晚上,堂客问起这事,哈古一五一十地对堂客讲了。堂客一听就说,你这个哈古,放着钱不赚,硬要打肿脸充胖子。你屋里有金山银山,还是钱多得没处放了?
哈古说,我到市场上去转了转,他们说的那号铝材,每平方米开价不到140元,玻璃包括彩色玻璃在内加在一起的均价也才40多一点。再加上人工,总价只有195元。我降两元,每平方米还赚3元呢。
堂客说,其它的开支为什么冇有?
哪些开支?哈古反问。
比如恩人家,你总是要去的吧?
我跟恩人说了,恩人说你把工程做好为第一要务,他那里是一分钱的好处费都不要。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爸爸妈妈常说,行船走马三分险,你是在做工程,万一工程上出点什么事,你还赚什么钱?
哈古说,还真看不出我这个堂客,盘算的蛮精明哟。我告诉你,我还备了一手。进人家的材料,只要是一口气批发,可以便宜百分之三。你想想,那又是十多万吧。加上明面上每平米赚的3元,那不是30多万了吗。人心要知足,我们在家喂鱼,一年上头脸朝黄土背朝天,累死累活,才赚万把块钱,这一年就顶家里几十年呀。
堂客说,理当然是这个理,但我总觉得不是你这个算法。
夫妻二人虽然理论了一下这次签协议的长短,但终究心里挺高兴的。睡前,夫妻二人又合计了一下,如果这次赚了钱,明年就盖一栋三层的小洋房,免得落在了湾上人们的后头。哈古虽然允诺了堂客盖房的提议,但他心里却有另外一个小九九,如果钱赚的多一些,那就把天官庙那片荆棘丛生之地再扩大一些,力争未来把那里建成剌猬等野生动物的保护基地。
这6万平方米的工程,发包方在时间上催得很紧,要求在本年底前务必完成,否则迟一天扣迟纳金1千元。眼下是6月底,也就是说剩下的时间只有6个月了,按时间计算,每个月至少要完成1万平方米。以哈古每天完成任务的速度推算,包括自己在内,他还要请5个班子才能在年底交账。
那天,哈古正在为请谁不请谁犹豫不决的时候,响成的电话打过来了。自哈古来的个把月时间内,响成几乎每天都要打电话来。堂客接后,立刻把哈古要请人的消息告诉了响成。响成说,我早就看哈古是个福相,福人自有天佑。能不能让我的人来帮忙一下啊!
哈古本想推辞,可堂客却满口答应,还说要响成过来帮忙筹划一下,毕竟哈古才来,心里没底。
堂客放下电话,见哈古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就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们是堂兄弟,有响成哥帮忙,你还愁什么?
哈古心里有点堵,他也说不清自己与响成有哪些不对劲。见堂客这样说,也不表示赞成,也不表示反对,便借故到外面抽了一根烟。
响成的门市部虽然离哈古的住处有几十里之遥,可响成有车。不到两个小时的功夫,响成就开车来了。这是响成第一次来哈古玻璃门市部。一进门,响成就对哈古说,我很早就预料你是个发财之人,这不让我猜中了吧。说说,这是哪方的财神爷送来的财神。
堂客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哈古说,这运气是林林带来的,碰巧,碰巧。
哪儿有不透风的墙,我其实早就知道了。弟妹,还是我们兄弟实在!
哈古的堂客慎怪地说,响成哥表扬这个、批评那个,好像你是这屋主人似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个嘴多话,我打自己的嘴不行吗?说着,响成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何必认真呢,都是自家兄弟。堂客指着凳子请响成坐。
响成坐下后问哈古,人家包给你多少钱一个平方?哈古怕响成讥笑自己,就说还没定。
响成坐下后对哈古说,这么多平方,你一个人做不完,我加入一个行不行啊。如果人手还不够,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个人。
哈古说,价钱别人压的很低,你做不做?
只当是给弟兄帮忙,无论价钱多低我都做。
但是,虽然是亲兄弟,那得明算账。你如果要做,过几天过来我们签个协议。
响成要说的话、要办的事已经办完了。临走前,他对哈古说,兄弟,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你从来没做过玻璃生意,今天看这阵势,好像比我见的都多呀。
堂客在一旁插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你以为我们哈古真哈啊,他心里透亮着呢。
哈古说,说实在的,初次听说这个大合同,我心里真没底。没有金钢钻,哪能揽这个瓷器活。可林林的干爹啥都懂,我这几把刷子都是他教的。
响成呵呵笑了两下,拍了拍哈古的肩,心里说今后还真不能小看哈古啊。
打这以后,响成由每天一个电话,改成了早、中、晚各一个电话,总在催协议的事。在林林干爹的指导下,哈古弄好了协议,包括响成在内共签订了5家责任承包单位,每个单位的任务为1万平方米。
哈古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做出了表率。他请了两个帮工,晚上将门窗玻璃料划好,第二天安装,原计划每月完成1500平方米,第一个月月底检查,安装了1800平米。常言说,熟能生巧,第二个月不仅进度加快,而且安装工艺越来越好,安装进度突破了2000平方米。且工程方初次验收为合格,并按合同规定打了20%的款项。
进度与质量提上来后,哈古当了两天的甩手掌拒,检查各班组的质量与进度。过去的两个月,他都是每天抽中午的休息时间查看,过问的情况也不仔细。今天他穿了一身西装,到工地上去别人竟然认不出来了,别人还以为工地上的大老板来了呢。检查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在这次检查中,他对如何安装滑轮、窗户与纱窗如何合缝又有了新的体会。此次检查,也为他日后进一步提高质量、加快进度奠定了基础。
此次工程安装,各班组进度大体相当。截止当年的12月中旬,工程就进入煞尾阶段。那天,哈古再次当了两天甩手掌拒前去查看,看到在自己的领导下,过去一个个空洞洞的墙洞子,都安装上了明晃晃的玻璃,格外的耀眼,变成了真正的房屋,他心里顿时升起一股豪情,这可是自己率领一班人做出的成绩呀,难怪一些媒体都称赞农民工是城市的美容师呢!
工程方鉴于工程进展情况,决定按时验收。哈古得到通知后,有点喜上眉稍,毕竟如此拼命的奋斗终于取得了一定的成效。而且,只要验收合格,工程发包方就会将余款大部打给自己,届时,自己跟别人结账后,可以净收入近20万呀。这20万,他规划用10万元盖一栋三层小洋楼,剩余的钱拿一半出来建野生动物保护基地。此时仰望天空,尽管美丽的晴空上有那么一片片乌去,但他觉得这是点缀,相反天空显得更美丽;眼下,虽然大街上的阔叶树上的叶子正在凋零,可他依然感到这是大自然对对自己好心情的馈赠!
这天,他清早起床,又去工地巡查了一遍。现在其他班组都能按时在月底完工,唯独响成的任务难以完成。于是,哈古再次打电话给响成说,前几天我跟你通电话,你说两天时间内保证完成任务,为什么到今天还有1000多平方没有完成呢?
兄弟,你看我这两天不是缺人手吧。尽管如此,我还是保证你工地上没断人,每天都有人去。
你听天气预报了吧,这两天有雨下,你得加派人手,否则,我是要按协议结账的,要扣你2万元的滞纳金的。
这天傍晚,响成在一家招待所请了5个工人的客。工人们一坐上桌,响成就说,今天酒敞倒喝,菜敞倒点,吃完了敞倒玩,要打麻将打麻将,要玩什么玩什么。只一条,你们这两天一定要把工地上的任务完成。但我不能赔大家,就委托我们公司的王伯负责接待你们。
响成所说的王伯,头发全都花白了,瞎了一只眼,聋了一只耳朵,瘸了一只左腿。虽然是个残疾人,但贯彻执行响成的指示,可谓非常到位。王伯这次唯恐招待不周,让服务员拿了5瓶云南老窖,并要求全部喝完不可;点的菜那是当时昆明市场上餐馆的品牌菜,什么白切鸡、摊猪手、宣威火腿都上了餐桌。有个叫晃晃的工人说,这几年好多老板请我帮工,但都没有陈老板大方,有时是有酒无菜,有时是有菜无酒,今天是有酒有菜,完了还有麻将打,我们要敞开喝,喝好吃好,明天铆足劲为老板干活。大家齐声附合,晃晃大哥说的是,今晚有酒有菜,我们不吃好喝好,对不住这个美好的夜晚。大家举起杯齐声喊着走一个、走一个,碰杯声一时间此起彼伏。
大家吃饱喝足,已是晚上十点。王伯说麻将桌我已经放好,你们愿意玩就玩,不愿玩就算了。依我看,吃好喝好不算好,玩玩麻将才满足。大家说,王伯说的是,我们尽兴,尽兴!大家又兴高采烈的玩起麻将,王伯见大家玩兴正浓,说了声我还有事,就告辞走了。
哈古们那儿的风俗,麻将牌不仅4个人能打,3个人也能打,5个人照样能打。5个人打,就得有1个人做“梦”,所谓做“梦”,就是一圈之内,做梦的那个人歇着,梦做完一圈,就换人。一圈下来,胡了多少翻牌,然后按翻数给“梦”钱。今天,这5个人打的就是这种牌。
玩过两个风已是转钟两点,本来要散的,可晃晃输了1000多元,要赶本,又不好直说,所以就婉转地劝大家,我已经两夜连轴转了,今天是第三夜,也不觉得困呀。再说,现在是两条多钟,这时回家,哪个车程不要1个小时,回去一洗,又是个把小时,早6点要去工地,总共只眯得一会儿,睡得生不生熟不熟的,人也不舒服。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干脆打到天亮,然后直接去工地。
其中有两个跟晃晃一样,都是打麻将水都喝得几碗的人,马上附和于是5个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战斗,直打到晓色满天才罢。也就是说,他们这一晚都没有合上一眼,然后就直奔工地。
响成负责装修的这栋楼房是最后竣工的,虽然是最后竣工,但人家是卡着合同时间完成的。响成本应早该安装玻璃,可他一拖拖了半个月。哈古几次打电话去追,响成都说这几天事情非常多,并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误工程上的事。今天,他弄了5个人来,就是要抢住最后3天时间完成任务。
晃晃本来打牌的时候就犯困,一个呵欠连着一个呵欠,但他还是坚持干活,不过不是安装玻璃,而是负责将玻璃运上20层楼。这边施工方的塔吊还没撤,响成早就与施工方联系好了,别人同意借用三天。
晃晃运了两层玻璃后,因为是塔吊运输,反复的上升下降在晃晃看来,仿佛儿时的摇窝,因此困意越来越浓。运到第5趟的时候,还没等吊车停稳,他虽然努力睁开闭着的眼睛,但就是睁不开,推着装满玻璃的斗车往外走,一下子踩空了,连人带车从18层高的楼房上面摔了下来,等人们跑下去看时,他当时就人事不省了,后来虽然叫来了120救护车,送到了医院抢救,还是失去了生命。
王伯亲自来告诉响成,说工地出事了,晃晃死了。响成一听,当时就将戴着的一顶棒球帽往地下一摔,咳,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我的这个故爷,就是城府深,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王伯干拜下风随口称赞响成。
响成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工程我算白忙活了一年,谁叫我管这个闲事。但也值,天平终究偏向了我这一方……
晃晃的家人开始扯皮,并且从老家带来了律师。作为直接责任人的响成,首先表态,赔偿10万元,可家人不依不饶,非要不低于30万元的赔偿金。因此,他们就闹到了工地。
那天,那位瞎着一只眼、瘸着一条腿的王伯带着家属直接来到哈古家,要与哈古论理。哈古把与响成签订的合同拿出来说,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们要找只能找响成,责任不在我这儿。
那位律师说,按工程承包规定,不能转包,可你转包了,责任不在你身上在谁身上?
我虽然是分包,但是我找的是我们湾上的人。响成曾经答应并表态承认是我们们团队的一员,也有白纸黑字。
这个字是违法的。你是今年才出来划玻璃的,这是癞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你想瞒天过海是瞒不过去的。
律师与哈古论战了好几个回合,哈古始终不肯松口。
王伯用那只眼睛盯了哈古半晌然后说,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如果这样说,我们也不找你了,我们找你伢儿的恩人去,你不讲理他能不讲理?我们早调查清楚了,他可是分管建筑的国家干部。
你是谁?你没有资格跟我谈。哈古仿佛听出这是响成舅舅的声音。
律师说,这是响成的委托人,他们家的总管。这合法。
我们说打蛇打七寸,瞎子王伯的一句话正好打在了哈古的七寸了。哈古想,如果他们真去找恩人,说不定会闹出什么大的乱子来。他马上应承,对王伯说,您看这样行不行,还差20万我认个5万的损失么样,毕竟这个工程我也没赚什么钱。
王伯好像不认识哈古似的,用蔑视的语气质问,你说什么,只认5万元?你拍拍你的脑壳,还清醒不,如果是在发烧,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干脆从医院太平间把尸体拉到你那位恩人家去,我们说到做到,你不要逼我们哟。
这时天渐渐黑了,王伯说,锣不打不响,话不说不明。这时天黑下来了,我们给你们一个晚上的考虑的时间,如果明天早晨不拿15万元过来,我们直接抬过去,到时不说一个地方的人做过份了。
晚上,哈古忽然记起一件事来,就问堂客,你说响成的总管像不像响成的舅舅?
堂客说,响成的舅舅就是烧成灰我都认得,人家长得精神,头发根根油光发亮,腰板挺得毕直。那个老头,头发全白了,又是个独眼龙,还瘸了一只腿,这么样一个残缺不全的人,怎么能跟响成的舅舅对上号呢,你是不是眼睛长到屁股上面去了?
我听那声音,那逞能的劲头,感觉就像响成的舅舅。难道是我判断错了?
堂客说别胡思乱想,要想就想明天如何防止那班人做出格的事。真要是弄到恩人那儿去,你就是再有理跳到长江去也洗不清了。哈古说也是,我们还是计议一下明天的事吧。于是夫妻二人商定,明天一天要把响成弄来,响成不来不开始谈判。至于己方出多少钱,最多不能超过8万,否则这一年就白干了。
二人计议停当,方才睡下。夫妻二人原以为那班人早晨8点左右才会过来,哪知天刚亮恩人那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恩人在电话里催促哈古赶快过去,说有一班人把他们家所在的小区门口给堵住了。
哈古赶过去的时候,只见小区门口围了好几十人,那位王伯呼着口号“我们要向XXX讨公道”“讨说法”,所喊的名字正是哈古伢儿恩人的名字。哈古赶紧过去阻拦,大声的对王伯说,你们怎么这么不讲信义,说好了今天早晨谈,你们为什么搞突然袭击。哈古连说三遍,王伯只当耳旁风,继续带头呼着口号。
哈古忽然想起了“打酒只问提壶人”这句古训,他马上掏出前不久才买的摩托罗拉手机打给响成,厉声地对响成说,事是你们那边惹的,可闹事的还是你们那边的人。
哈古兄弟,我确实不知道这事。要不,你把电话给王伯,我跟他讲两句。哈古将电话给了正在上窜下跳的王伯,几句话的功夫,王伯就把脑袋耷下来了,一个劲地点头说好,好,好。王伯一边说大家撤了吧,我们去工地那边,陈总一会过来;一边将电话还给了哈古。
这天的赔款谈判是在响成过来后开始的。响成一来,就将随身携带的12万元钱放在了谈判桌上,之后说,我响成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昨天已经给了你们3万,我说今天跟你们结清帐,决不过明日。你们点点数吧。
在晃晃家人点钱期间,响成又发话了,今天的事我不知情,我觉得你们做的有点过火。我和哈古是兄弟,有什么说不透的。你们不是还要40万吗,依我看,适可而止。今天我在这里砍个口子,哈古兄弟呢,你觉得合理就行,如果觉得不合理,就算我没说行不行?
哈古经此一击,确实还没缓过神来,他只觉得心里满含对恩人的歉意,是自己没有把事情处理好,导致了这个结果。响成讲这通话时,他是一句也没听清,于是他要响成又说了一遍。
哈古一听是响成要剖断这个事,他当然乐意听,便点了点头。
响成说,晃晃的家人我先说个意见。你们先回去,就在我门市部吃和住,这边的事情处理就包在我身上,处理满意了你们就走,从现在起再不能闹了,谁闹就跟我陈某过意不去。晃晃的家人听响成如此表态,当然是满口答应。
响成又接着说,哈古兄弟这一边呢,我想你今年又没赚到什么钱,你就赔15万块钱算了;工程发包方呢,我想也有责任,要他们拿8万,这个由我和哈古兄弟去找。下面还差2万,这个钱我掏了,因为我要负主要责任,我多的钱都赔了,也不在乎多这2万元钱。你们看行不行?
哈古整个计划就指望这15万元了,把这15万一赔,就彻彻底底地泡汤了。但哈古想,钱是赚不完的,今后只要生意好,堤内损失堤外补,一年就捞回来了。于是,他同意了响成砍的口子。
晃晃的家人在一个月之后,拿到了全部赔偿。节令这时已到了腊月尾。
哈古赔出15万元后,手头又只剩下年初来时的2万多元钱。这时,湾上的人们都愉愉快快地打点行装回家过年了,哈古也想回去,但他一计算,这钱不够。年底了,什么人的人情可以不送,可恩人的人情总要去吧,钱少了拿不出手,至少也得送个5千吧;如果回去,除来去路费,还有春节开支,起码也得5千以上,那明年的本钱可是少之又少了,万一遇到大的工程,手头就没有流动资金了。于是他跟堂客商量后决定不回家过年。
响成似乎没把赔款的事放在心上。当然,他是铝材批发老板,每年都要赚个百把万的,这损失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所以回家对他来说仍然是高高兴兴的事。
腊月二十八,哈古和堂客带上林林,一起去恩人家拜个早年。当他们摁开恩人家的门时,见到的却不是恩人,而是一个陌生面孔,一问,原来恩人将这个房子卖了。哈古马上给恩人打电话,结果那头传来“你拨打的电话已停机”,哈古碰到一个上楼来的人,就问这户人家搬哪儿了,还没等那人答话,堂客说分明是恩人不想再见到你,你就是知道人家搬哪儿了,你去还有脸面吗?
春节前,哈古开始盘算把店面搬走,毕竟自己的门店出了事,人家讲出去好说不好听,生意肯定会受到影响。究竟搬到哪儿去呢,一时也没作出决定,只得等把春节过了再说。
大年期间,哈古接到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兄弟打过来的,另一个是响成打来的。响成的电话说的好贴心,首先对年前出的事表示道歉,然后就是一百个保证让哈古明年去他所在的店面附近划玻璃,这样兄弟间也有个照应。这一通拜年电话,把哈古心里仅存的一点怨气化解于无形,于是他二话没说就答应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