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该长篇小说作者历经数年创作，前后修改28稿。作品充分展示了特殊历史阶段人与人之间朴实的情义，讴歌了那个特殊年代知识青年的理想、人生、事业、爱情等。情节跌宕起伏，人物形象突出。本网从即日起，特予以连载，以飨读者。
三、才貌双全 嘉玲朗诵夺金奖
热血激情 振江救球撞佳人
1
“……风樯动，龟蛇静，起宏图。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
在金陵大学前不久的一次朗诵比赛中，虞嘉玲登台朗诵了毛泽东著名的词《水调歌头•游泳》。那天她一袭白衣白裙，往台上一站，像一朵梨花盛开，顿时全场静默，继而掌声雷动，她声情并茂的朗诵荣获一等奖。
获奖后，陈振江和田光旭一起请她吃饭，照例是在金陵大学门口一家“金陵豆腐涝”店里吃。豆腐涝是金陵有名的小吃里面放有虾米、榨菜、木耳、葱花等十余种佐料，那香味直往食客鼻子里面钻。这个周末两个男生为她庆贺，田光旭说我们身边有一个才貌双全的女神，令金陵大学的男生都要疯了，不嫉妒我们才怪。陈振江也说，嘉玲的确堪称女神。
无论形象气质还是学习成绩，虞嘉玲在金陵大学都是出类拔萃的。这位来自中国古代王昭君故乡的姑娘，简直就是长江水孕育出的一颗精灵，所以悄悄往她书包里塞情书的，或者把一束鲜花送到她面前又掉头就走的傻男生，实在不少，不过虞嘉玲都没放在心上；陈振江和田光旭这两个名字，却在虞嘉玲心里念叨过千百遍。但是虞嘉玲始终是纠结着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取舍。两个男生，都对她好，也都已暗示过亲近的愿望；在她心里，两个男生都非常优秀，印象很好，当然她对曾经同桌的陈振江更多一些好感，希望首先表白的人是他。这事儿，她晚上躺在床上总要想想，但又百思不得其解。她有时候就贪婪地想，要选其中一个当丈夫，另一个当哥哥，他俩一生都盛开在自己的左右。可是谁该是丈夫，谁该是哥哥？而如果作出选择，会发生什么风险？
虞嘉玲跟两位男生几乎每个周末都要聚会一次。这种奇特的三人聚会成了一种惯例。1981年1月4日晚，西坝工程大江截流成功，他们就欢聚在一起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直播新闻：
“在大坝合拢过程中，当龙口只剩20米宽时，滔滔的江水咆哮着，25吨重的四面体投下去就像一片树叶在水面上飘然而去，抛投多少就冲走多少。就这样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坝头仍毫无进展。在这紧急关头，施工人员用粗实的钢丝绳把四块25吨重的混凝土四面体联成‘葡萄串’，两岸同时把两串重达200吨的葡萄串截流块体准备好，4台推土机加大马力同时将其推入龙口，两边混凝土四面体的挑角稳稳地在水里站住了，接着就是一阵石块、石渣、四面体猛烈抛投，不到一小时就合龙了。原计划7天，结果仅用36小时就顺利实现截流。所以这座雄伟的大坝是中国人民智慧和力量的象征。”
陈振江感叹说，这是有史以来人类第一次在长江成功干流截流合拢呵。
虞嘉玲说，这功绩堪比中国古长城。
田光旭说，西坝工程跟美国人把宇航员送上月球一样了不起。
从家乡峡江深处传来如此巨大的喜讯，远在金陵的三位学子怎能不举杯庆贺呢？两个男生喝到微醺，从不沾酒的嘉玲，也喝了近二两。三人都感觉青春的热血在沸腾，纷纷表示，学成后回家乡，服务峡江，服务西坝工程建设。
大四下学期开学后不久，陈振江要到京杭大运河船闸去实习三个月。在赴运河之前，他们仨聚会，吃饭时虞嘉玲眼中朝陈振江投去一缕特别温柔的光，这近似于一种“放电”。对虞嘉玲来说，这是情不自禁的。由于田光旭在场，虞嘉玲的这种表情倏忽即逝，也不知陈振江是否接收到这束电光。陈振江说到了章朝阳和黄龙津的情况。章朝阳在来信中洋溢着欣喜，急于跟大家分享快乐，他已经恋爱了，对方是同校的小师妹，既漂亮有才，又温柔贤淑，而且跟咱们知青还有关联，至于是何关联，暂时保密。信末，代问田虞二位好。大家不免对他先行一步非常羡慕。不过要说真正的先行者要数王艳，她两年前上夷陵师专时就跟陈振江的二哥陈振军好上了。陈振江寒假期间从堂妹陈雅曼那里听说黄龙津当海军立了二等功，现在上了海军工程学院……吃完饭，陈振江还有些出门的准备工作要做，便匆匆告辞离开了。
这天晚上虞嘉玲做了一个梦。梦中她仿佛是一位“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的神女，随兴飘游在峡江之中。这天，她在峡谷中遇到一位头戴王冠者，自称楚王。她连忙向他请安，大王，欢迎来到巴山地界。大王忙问，你是谁？神女说，民女瑶姬。楚王拈须含笑说，神女啊，幸会幸会。瑶姬说，大王，天色已晚，不如在舍下过夜？此议正中楚王下怀，于是随瑶姬进了院子，楚王目光迷离，对神女说，可否共枕同欢？神女忙摆手，大王虽好，无奈民女已心有所属，想必大王巡游也累了，还是早早安歇为妙。那楚王还要说些什么，神女挥袖一拂，将楚王推入房中，自己则转身跑开了……虞嘉玲突然醒来，仔细回味，实在不明白这梦是何意思。
2
在大学校园里，像陈振江这样的帅哥，自然有美丽女生把眼珠子烙在他身上，只因他心里一直装着虞嘉玲，对这样的情况往往无所察觉，有时即便察觉，也不予理会罢了。比如他打篮球，不少女生就喜欢在场外观看，闺蜜们会相互议论，瞧，那个大帅哥，打的多凶猛！哇，你看，他又投中一个。要是他当护花使者，肯定不错。你看上了？哈哈，看你浪的。哪哟，我是在帮你相人。哼，分明是你自己有想法了，你上呀？怕什么，上就上，你看我的。然后，趁着中场休息的时候，就有女生主动迎上去递毛巾，这位同学，累坏了吧，快擦把汗。如果心有灵犀，陈振江就会接过毛巾，热情地说，谢谢了，然后女生就会莞尔一笑。而陈振江同学不会套这样的热乎，他大大咧咧地说，我有毛巾，谢谢啦，然后转身走开，把背影留给女生。
缘分的事，该来的总会来。大三下半期，就发生了一件颇有意味的事。那天打篮球，陈振江冲到边界线上救回一个正飞往场外的球，完全没留意场边上迎面走来两位女生，他冲过去，把球救起，同时也撞倒了一位女生。他连忙去扶那倒地的女生，又不小心跟那女生撞了头。对方唉哟一声抱住了额头，恼恨地说，你怎么搞的，没长眼睛啊？陈振江抓着人家的肩膀，把她扶了一把，说，快起来，没事吧？那女生唉哟一声，有点费力地坐起来，自顾自地笑了，说，你简直像个坦克。她爬起来，自己拍拍手，看了陈振江一眼。这一眼内容丰富，显然她被陈振江的帅气给吸引。陈振江也呆住了，原来那女生是校花级的人物，美得简直不忍直视。幸好他及时回过神来，连忙说，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抱歉抱歉。那女生倒是大度地说，没事没事，也没伤着什么的。又向他伸出手来，大方地说，认识一下吧，我叫童华。陈振江连忙也报了自己的名字。对方又问，听口音你是山城的？陈振江说，大方向没错，我是夷陵市的。夷陵的？西坝水电工程就在夷陵吧？陈振江略带自豪地说，你也知道西坝水电工程？那女生说，当然呀！这样，他俩认识了，童华又把身边的一位眼镜女生拉过来介绍给他，说，我闺蜜，沙语澜，也是桥梁学院的，学设计专业。
裁判又在吹哨子，陈振江转身进场打球了。后来童华、沙语澜时常来看陈振江打球，还当拉拉队员，做递毛巾、递水的服务工作。有一次学校篮球比赛，陈振江得了个“最佳运动员”奖项，颁奖晚会时，童华特意上台送了一束鲜花，还给了个拥抱，并为大家献唱一支歌《满山红叶似彩霞》。
这是刚刚上映的电影《等到满山红叶时》的主题歌，在大学生中非常流行，陈振江也看过这电影。影片中杨英和杨明的真挚爱情，简直像是催泪弹，让他曾感动得一蹋糊涂。
散会时，陈振江跟往常一样准备回寝室，童华却叫住他，问他晚上有空么？陈振江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沙语澜调侃道，得了鲜花和献歌，转身就跑掉？陈振江连忙说，请你们吃宵夜吧。
校门外的饭店都打烊了，走了好远才找到一家。菜牌上写的倒有几样菜，但点什么都说已卖完。最后就剩下白菜土豆汤，连啤酒也没啦。陈振江就叫了三份汤，跟两位女生坐下来，连声说这也太对不起你们二位了。童华体贴地说，这也挺好的，我们省点钱嘛。
除了虞嘉玲，陈振江还没有跟别的女生一起吃饭的经历，既然坐下来了，就会自然熟悉起来。开头不免都有些拘谨，于是从童华刚唱的歌开始讲起，陈振江说，你歌中的峡江、红叶，都是我家乡的景致哩。童华微微一笑，知道你是峡江夷陵人，才专门选了这首歌。沙语澜说，峡江我虽没去过，但是很向往的，初中课本上就有。童华就背诵起来：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崖叠嶂，隐天蔽日……
沙语澜说，除了《水经注》里这段，还有李白的“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刘禹锡的“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情）。”
童华说，还有元稹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最喜欢。峡江，真是一个诗意飞扬的世界。
陈振江说，峡江不仅有诗人，还有美人，比如王昭君，神女瑶姬，就是峡江中人……
童华说，峡江美不胜收呵，神女峰、白帝城、神农溪、三游洞……对了，前几天读到一首《神女峰》的诗，有一句很对味口：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沙语澜对童华说，这么诗意，看来你会考虑嫁过去了。童华擂了她一拳，你嘴巴痒呀？看我撕了你的嘴。
童华意犹未尽地问陈振江，那城市为什么叫夷陵？陈振江告诉她，夷陵主要得名于其独有的地理特点。“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郭沫若路过夷陵有两句诗广为流传，“峡尽天开朝日出，山平水阔大城浮。”
慢慢地，三个人成了要好的朋友。原来这两位女生比他低一级，童华的父亲原籍山东，是华东野战军的南下干部，曾担任过金陵交通大学副校长，前两年退休，她母亲是金陵军区文工团舞蹈演员，现在上了年岁，不再上台演出，难怪有童华这么漂亮的女儿。沙语澜的父亲参与过金陵长江大桥设计，是金陵桥梁设计院副总工。她母亲原来是桥梁技术人员，现高位截瘫，长期躺在病床上，父母亲只有她一个宝贝女儿。
眼看陈振江要毕业了，按哪里来哪里去的分配政策，他多半要回夷陵工作，因此童华对陈振江说，在你离开金陵之前，哪天空闲了，要体验一下金陵民风民情，可否考虑到我家去吃个便饭？我父母会非常欢迎你的。
陈振江体会到她是用心在发出邀请，如果不当回事，势必冷落了她，朋友之情就完结了。是否应承呢？陈振江在犹豫，毕竟他心里有虞嘉玲，他还没有对嘉玲提起过他有这两位异性朋友哩，如果嘉玲听到这事会怎么看？于是他说，到你家去，太打扰了吧？童华却说，同学之间相互走动一下，又有什么？看你哪像个男子汉，如此拘谨？这样吧，我请沙语澜作陪，如何？沙语澜跃跃欲试，对呀，童华大美女既是瞧得起你，请你吃个饭未必还摆谱不成？就这么定了，先到童华家玩，再到我家玩一回嘛。
3
过了一周，陈振江便到童华家去吃了一餐饭，沙语澜作陪。童华的妈妈看到来了一位高年级的男生校友，夸张地说，童华长这么大没往家带过男同学，这可是第一次哩，还是这么帅的小伙子呀！说得陈振江满脸通红。他只是以普通同学身份来家里拜访的，如果给童华父母造成误会，那可不好了。童华家里房子宽敞，墙上挂满名家书画，还有一些戏剧脸谱，一看就是一个很有文化气息的家庭。童华的父亲每天练习书法，母亲则参加了一个合唱团，还是副团长哩。童华从小跟妈妈练习唱歌，加上嗓音条件好，唱歌远近闻名，上中学时，金陵市歌舞团就到学校考察她，打算把她招进团里，跟校方都谈好了，但她父亲不同意，说女生成长要走才女路线。她有个弟弟童可桢在上海政法大学读司法专业。童华的妈妈拿出几本影集给陈振江看，陈振江观赏到童华一路成长的美丽风景。
当晚，陈振江回到寝室，发现书包里多了一封信，看那娟秀的笔迹，猜测是童华写的。拆开一看，果然是童华简短的几句话：
“振江兄，谢谢你来我家，委屈你了。眼看你要毕业了，冒昧地问一句，你有留在金陵工作的打算么？我是非常看好振江兄形象气质、能力前程的，如果有此打算，我俩共同想办法，争取帮你留在金陵如何？”
陈振江捧着这信，双手忍不住颤栗。童华是矜持的，她没有直白吐露爱的心迹，但这封短信，不也委婉地把一颗少女的芳心捧到了陈振江面前吗？
但是，他怎么可能留在金陵呢？他记得虞嘉玲说过，夷陵西坝工程不久就要通航了，要争取回去参加西坝通航工作。而这些年来，他早已习惯把虞嘉玲的选择当作自己的选择，何况，他同样也感到，金陵虽好，毕竟是他乡，他是一定要回到夷陵去的。
他得给童华一个正面的回复。在这样的问题上，不能模棱两可语焉不详，否则会给女生造成伤害。他找了一张稿纸，工整地写道：
“童华妹，近好！我父母希望我回夷陵工作，我自己也想为家乡发展做贡献。所以，我的确没有留在金陵的打算，望多谅解。你的深情厚谊，振江当铭记在心，一定另作回报。”
写完信，装进信封，他的心仿佛被虫子咬了，狠狠地疼了一下。他想，也许跟童华的友情，就止步于此了，这是没办法的事。他只能这么回复，才是正确的选项。但打着“为家乡发展做贡献”旗号，行拒绝人家女生好意之实，陈振江呵陈振江，还真叫个虚伪。
他把这封信投进了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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