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该长篇小说作者历经数年创作，前后修改28稿。作品充分展示了特殊历史阶段人与人之间朴实的情义，讴歌了那个特殊年代知识青年的理想、人生、事业、爱情等。情节跌宕起伏，人物形象突出。本网特予以连载，以飨读者。
五、峰回路转 到西坝如愿以偿
无可奈何 赴山城心有不甘
1
陈振江们回家休息了几天，便分别收到工作分配通知。陈振江分配到西坝船闸管理处三号船闸，这对他来说是如愿以偿。虞嘉玲分配在夷陵海事局镇川阁海事站，也很满意；唯有田光旭分得远，山城轮船总公司，在家里闷声不乐，他妈就吵他爸，说你平时那么能耐，为什么儿子的分配就不管？她让田太华给大江局局长唐天福打电话，争取把儿子留在身边工作。田太华跟唐天福战争年代是搭档，唐是师长，田是政委，俩人从抗战后期在山东就搭上了班子，一路南下打到汉江省及夷陵市……田太华知道唐天福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这样的事他未必会通融，但无奈夫人下了命令，他只好照办。电话打到唐局长办公室，唐问起田太华刚办理离休手续的事，祝福他颐养天年。田太华说了儿子不想去山城的事，太远嘛。唐局长说，怎不早点打招呼？要是早一点，还有商量余地，现在晚了。大学生分配问题，人事处提交到党委会定下来的，个人不好随意改变。可让田光旭去工作一段时间，锻炼两年，再调回你身边来。田太华就不好再说什么。唐局长又说，同时我也考虑，年轻人，特别是领导干部的子女，不要老呆在父辈的羽翼下，那怎么成长呀？好男儿要志在四方，敢于到国家需要的地方去工作，锻炼成长，这才是真正对孩子的爱护。何况山城是省会城市，成长机会多，希望你儿子成长得更快更好。
唐天福这么说了，田光旭的工作安排，算是板上钉钉了。
陈振江替虞嘉玲难受，心里怨虞嘉玲太性急，要是她能等到大学毕业后再谈朋友，情况就会不一样，或许她就不会选择田光旭。他想起那次他喝得胃出血，童华说过的话，“大学期间谈恋爱，太不实际，成功率一小半都不到。”于是他想对虞嘉玲说一说这事，现在换男朋友也不是不可能。他要为自己，也为虞嘉玲的幸福，最后争取一次，虽然这让人觉得有点荒唐。
想到这里，陈振江立即去找虞嘉玲。到了虞嘉玲住的港务局“高干楼”下，他犹豫了，要是在虞家遇到田光旭怎么办？田光旭如果问，振江你来干什么，我将如何应答，岂不是显得不够坦荡？
陈振江想，现在不同以往，虞嘉玲不光是我的同学和好友，更是田光旭的女朋友了，撇开田光旭单独见面，是不合适的了。好吧，那就索性来一场坦荡的吧。
他敲开田光旭的家门。
田太华书记在，田光旭和虞嘉玲也在。大家都有几分愕然。虞嘉玲略带惊喜地站起来，今儿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快请坐。
陈振江直截了当地说，我找光旭，谈点事。
田光旭惊奇地说，谈事？那说吧。
我俩到江边说如何？
好，我跟你去。田光旭对虞嘉玲说，我去去就来。
于是他俩来到客运站外边的岸坡上，找礁石坐下。 “东方红086”客轮此时正停靠在趸船边。
田光旭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陈振江捡一石片，往长江里打了个水漂。石片在水面上漂荡、跳跃了十几下后落入水中。他拍了拍手掌上的灰，看着田光旭，这个话题有点难以启齿，但我又必须说。
田光旭说，别绕弯子了。是不是跟虞嘉玲有关？
陈振江说，是的。我在想，你跟她将要分居两地了，不是几公里，而是六百六十公里，不是一月两月，而是不知多少年。将来你们有孩子了，嘉玲一个人扶养？你不觉得难受？
那又怎样？
明人不做暗事，尤其我俩是兄弟，有话更要摊开讲。
那是当然。
我也爱虞嘉玲，默默地爱了多少年，你是知道的，你能不能从嘉玲幸福的角度，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让嘉玲做我女朋友，我在夷陵，离她近，会把她照顾得好好的。
田光旭气炸了，站起来叫道，陈振江，你还算是我兄弟吗？兄弟的媳妇你也想要？我还真看不出你有这等本事。
陈振江不服气地说，你不也是趁我去运河实习，抢了嘉玲？那时候你有没有顾念我是兄弟？而现在关键是，你还能给她带来幸福吗？
你不清醒，是吧？
你才不清醒。
混账东西，要不要我帮你清醒清醒？
你敢骂人？
我就骂你了，你就该挨骂。
你再说一遍！
你不清醒，我就骂你了，你怎么着？
陈振江上前左手一把揪住田光旭的衣领，右手攥紧了拳头，你是欠修理，是吧？
田光旭脸涨得通红，还敢打兄弟了？你试一下。
陈振江果然出手，他一个冲拳，打在田光旭的脸颊上。田光旭嘴角出血了，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站稳后，走到陈振江面前，狠狠地还击了一个下钩拳，打在陈振江肚子上。陈振江捂着肚子，感觉翻江倒海，但他却没有倒下，正要挥拳，听到一声娇喝，住手！原来虞嘉玲来了。看到陈振江约田光旭到江边谈事，她觉得不大对劲，便跟了过来，果然看到两个男人这样一幕。
陈振江，你今天倒是逞英雄了。当初你在干什么？当初我等你们俩哪个先说爱我，我就会考虑跟谁当女朋友，那时候你的勇气在哪里？现在，你看田光旭要去山城工作，就想来拆散我们，是吧？你以为你是英雄救美来了，对吧？我只问你一句，我肚子里的孩子，你要不要？
陈振江顿时哑然。原来，他俩都到了这一步！
虽然这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但我是决意要生下来的。陈振江，我当你是哥哥，但没想到，你是如此糊涂。我爱谁，嫁谁，幸福不幸福，只有我自己最清楚！你认为我不幸福，我就真的不幸福了？还有，我是个什么礼品，你俩兄弟可以转让？我看你，根本不懂感情，他田光旭，我还就吃了秤砣铁了心，这辈子跟定了！
2
陈振江被虞嘉玲一番话骂清醒了。
他以为自己是坦荡的，是为了让心爱的人得到幸福，但虞嘉玲说的多么在理，她是不是幸福，得由她自己说了算。
他为自己的鲁莽和冲动后悔莫及，一夜无眠。
他正在想该如何向田光旭表示歉意，田光旭却来敲门了，邀请他参加家宴。原来，虞嘉玲肚子里的孩子正在潜滋暗长，衣服已快遮不住秘密了，所以她跟田光旭拿了结婚证，并打算喜事新办，在家里请陈振江等知青朋友聚个餐，既是庆贺婚姻，也是田光旭去山城前的告别。
对于是否邀请陈振江，田光旭有点犹豫，便请虞嘉玲定。虞嘉玲说，陈振江的举动虽然欠妥，但今后三人之间的友谊将是长期的，需要打消的只是陈振江的所谓“爱情”，让这份情转化成友情、兄妹情。
田光旭带着虞嘉玲来到陈振江家。陈振江颇感意外，马上一脸春风，开门把他俩迎了进来。
陈振江把田光旭和虞嘉玲请进他的卧室。田光旭先道歉，前天我态度不好，你谅解。陈振江说，我也被骂清醒了，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田光旭安慰道，你自己也要努力，早点找到女朋友，早点结婚。陈振江点头，谢谢。田光旭说，我远去山城，虞嘉玲还是要托付给你，她遇到困难，不找你找谁呢？陈振江表态，行，我拿她当妹妹，你就放心吧。虽然你比我还大几月，但你就只能是我妹夫了。田光旭笑道，妹夫就妹夫，没福气的人还当不了这妹夫哩。虞嘉玲说，你永远是我的好哥哥。田光旭提议，说的这么动情，要不你们干脆结拜吧？陈振江正有此意，那就高攀一下？虞嘉玲欣然赞成，好呀，有什么仪式呢？陈振江说，我们一起敬禹神如何。田光旭忙问，敬禹神？对呀，我们都是“长江人”，当然该敬禹神。
这时陈振江妈妈饭菜做熟，在喊吃饭了。于是陈振江便先带田光旭和虞嘉玲到父母卧室敬禹神。陈振江给禹神点燃了三支香，双手合十祭拜起来。虞嘉玲也跟着双手合十。陈振江说，禹神作证，我跟虞嘉玲结为兄妹，今后哥一定照顾好妹。虞嘉玲也照样画葫芦地说，禹神作证，我跟陈振江结为兄妹，今后妹一定照顾好哥。
兄妹结拜后，大家便坐上餐桌，一起举杯祝贺此事。陈振江爸妈也开心地说，从此多了一位女儿。
田光旭的家宴是在他去山城的头天晚上。王艳带陈振军同来祝贺。虞嘉玲的父亲虞锋和母亲卢国秀都来做客了，她本人则下厨帮公婆做饭。
陈振江来得早一些，他看到嘉玲房间里粉红色蚊帐撑开着，床上整齐叠放着红色绸面被褥，纹帐底部有大红的“囍”字，窗户上贴着龙凤呈祥的剪纸，他既为嘉玲高兴，同时也不免心情复杂。他主动帮忙端茶递水，招待客人。饭前闲聊时，陈振江听卢国秀老师讲卢作孚先生的故事，兴趣盎然。
卢作孚出生于山城一个农民家庭。1925年，他创办民生轮船公司，逐步把日本的日清、英国的太古、信和及美国的捷江等外国轮船公司赶出峡江，控制了峡江航运的大部分业务。
抗日战争爆发后，卢作孚被国民政府任命为交通部次长、军事委员会水陆运输管理委员会主任。1938年秋，卢作孚集中民生公司全部船只，采取“分段运输”措施，不顾日机狂轰滥炸，经过四十天昼夜奋战，终于在夷陵失陷前，将大量囤集的人员和工厂物资近十万吨抢运到了四川。这次抢运行动，瞩目中外，被誉为中国的“敦刻尔克大撤退”。
战后，卢作孚在台湾、香港等地设立民生轮船公司分公司或办事处，把航线延伸到越南、泰国、菲律宾、新加坡和日本。
新中国成立后，卢作孚逐步将滞留香港的18艘船只驶回中国，并受邀赴京参加全国政协一届二次会议。会议期间，卢作孚第一个提出了“公私合营”的构想，得到周总理的完全赞成和支持。令人遗憾的是，卢作孚离京返回山城后不幸去世。陈振江曾听嘉玲讲她母亲一直在申诉关于卢作孚的死如何定性的问题，便关切地问起申诉情况。卢老师说，刚接市里通知，明天去见工商联何主席，说有重大好消息告知。
大家都为之高兴。王艳兴奋地说，我父亲以卢作孚先生为原型写的长篇小说《峡江漩流》，历时五年完成，省出版社审核一直还没通过，如果历史结论清晰了，那小说一定会顺利出版。
接下来，大家谈到其他几位知青的情况，章朝阳的分配有点戏剧性。最初到大江局机关报到，后又分到江城航道局，最后安排在月湖航道处“长浚6号”挖泥船上当技术员。他开始有些想不通，感觉大材小用了。但想到 “天生我才当大用”，不经历基层磨练又如何能当大用呢？心情又好了起来，他相信只要努力，在哪都能做出独特贡献，创造事业辉煌，因此他愉快服从分配……覃启刚在山城航道局巴山航道处野马滩航标站工作，正是他爸爸覃建安工作的地方。黄龙津对越自卫还击战立功，现在海军工程学院交通管理专业读书。而王艳从夷陵师专毕业，分到夷陵港务局办公室工作。
饭熟了，一大桌人，大家共同举杯，祝福田光旭和虞嘉玲新婚幸福百年好合，祝福虞嘉玲外公冤情得以洗雪，祝福各位知青朋友工作顺利前程似锦……
3
次日一早，田光旭乘“东方红086”客轮，往山城报到，虞嘉玲、陈振江、王艳到码头送他。田光旭关心岳母卢国秀的申诉情况，特嘱咐虞嘉玲，有好消息要尽快告诉他。
当天下午，陈振江来到虞嘉玲家，她陪父母从何主席那刚回来。
原来，何主席的父亲，也曾是夷陵最早的实业家，当年跟卢作孚、虞顺卿等实业界名流交往颇多。何主席在办公室客气地请卢国秀夫妇和虞嘉玲入座，递上茶水，然后说，你们看这，是山城统战部寄来的……卢国秀和虞锋忙接过来看，《关于卢作孚同志死亡问题的结论》，后面几行字非常醒目：
卢作孚先生拥护共产党的领导，拥护共同纲领，热爱祖国。党和政府对他是重视的，先后担任第一届全国政协委员、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
1952年2月8日卢作孚先生不幸逝世。
卢国秀一时心潮起伏，竟掩面抽泣。虞锋拿出手绢，递到妻子手上。何主席热情地问这回是否满意？卢国秀激动地说，这样的表述，才全面、完整、准确地评价了家父的一生。太感谢党，感谢政府了。
何主席说，小时候听父亲说过，卢作孚先生能力卓越，为人谦和，真不是一个凡人。事实上，他平生所取得的成就，也的确是人们高山仰止的。尤其是那种为国家为民族的理想，深深感动了无数中华儿女。对他的死亡给予正确结论，是众望所归。山城统战部那边还打来电话，通知你在接到“结论”后，即日启程赴山城，跟你哥哥卢国均一起，到市政府出席一个小型座谈会。
卢国秀连连点头：好！
回到家里，卢国秀倒床便睡，虞嘉玲连忙帮妈妈盖好被子，掩上门，退了出来。虞顺卿关切地问儿子，什么情况，虞锋便把情况告知老父亲，虞顺卿叹息一声，卢先生的死，总算有了说法。也就我这把老骨头，经历了这么多事，还活得这么结实。想念你们啊，卢先生。
陈振江正好过来拜访，先跟虞顺卿、虞锋两位长辈招呼过，便被虞嘉玲招呼到她新房里说话。虞嘉玲介绍了外公的死亡结论情况，陈振江为卢作孚的命运而感动。虞嘉玲说，我家里这事重要，只好先去单位报个到，然后请假陪父母往山城，回来再上班。陈振江说，你也正好去看看田光旭，在山城多呆几天。虞嘉玲说，哪有时间多呆，得尽早赶回上班哩。
嘉玲又提到帮陈振江找女朋友的事。陈振江道，一切随缘吧。虞嘉玲强调，随缘当然必须，但缘分有时是需要创造的。就说你吧，我曾等过几年，等你对我讲点什么，可你一直没有，硬要等到田光旭占先，我也不能拒绝他，所以这都是教训呀。陈振江说，怎么又提这个？虞嘉玲道，我记得在金陵交大有两位低年级女生，对你很好的，一个典雅美艳，叫童华，一个沉静聪慧，叫沙语澜？好像童华对你有意，也很适合你吧？陈振江说，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那时候她的确试探过我，而我拒绝了人家，可能伤了人家的心吧。虞嘉玲安慰，不要紧嘛，只要童华心里有你，这事还可重提。陈振江摆手，真的不行，我知道的。虞嘉玲问，怎么不行？陈振江道，像她这样的美女，追的人排着长队哩，也许她早就有了别的男友，还会在原地等我？再说我心里一时还接纳不了她，所以我跟她的确是不可能的。别尽讲虚的，咱来点实的。我出面找童华一问，不就清楚了。别，你别刺激人家。也许人家心里已经平静了，你又挑起人家的伤疤干嘛？虞嘉玲表示赞同，又问，那以后都不愿再见人家了么？陈振江想了想，话不能这么讲，既是朋友，若有机会，再听到她美妙的歌声，岂不也是享受？哈哈，说明你还是想见的，那我通过沙语澜侧面问问童华情况？你爱折腾，就由你吧。这可是你授权给我了。别光说我，你怎么样？身体检查过吗？胎位正常吗？虞嘉玲倒也不避讳，检查过了，情况还好。陈振江为她欣慰，便问是想要儿子还是女儿，虞嘉玲说，生命是种缘分，来啥我都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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