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又见红叶》连载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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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该长篇小说作者历经数年创作,前后修改29稿(第29稿在本网连载之内完成)。作品充分展示了特殊历史阶段人与人之间朴实的情义,讴歌了那个特殊年代知识青年的理想、人生、事业、爱情等。情节跌宕起伏,人物形象突出。本网特予以连载,以飨读者。

 

七、勤学苦练  设备管线熟于心

    栉风沐雨  船舶搁浅穷究因

 

1

在三号船闸建筑物里,有很多外人看不到的电气设施和管线。比如人字门是用大型齿轮传动的,有专门的齿轮传动室;除有交流电线路外,还有一套自备发电机系统;四扇人字门之间,也有各种管线联结;上游有事故检修门,下游有检修浮门;共有四个充水闸阀往闸室充水,每个阀门都有各自的操作机房和管线系统;闸室底部有众多的输水廊道,长达数百米,闸墙内还设有管线廊道和水工观测廊道,里面铺满了水管、空气管、电气管等各种管线以及水工监测系统和防雷装置……

陈振江是个有心人,他对于这些设施设备和电气管线等,很想精准掌握,做到胸有成竹。一次小型检修,师傅郭敬海说起潜水泵,陈振江就想搞准潜水泵的位置,其中一台潜水泵,师傅记得大概安装在基础廊道里,但在哪个具体位置却硬是想不起来。师傅也没特别要求,但陈振江执意要弄清楚。快下班了,别人都准备回家,他却一个人钻进排水廊道,查安装地点,终于把它找到。这时施工的人们都下班了,以为廊道里不再有人,便拉闸停电了。廊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到处是施工器具、钢筋等物品,稍不注意就会摔跤。幸好他手里备有火柴,走几步划根火柴,好不容易走出廊道,已是深夜十一点钟了。

经过一段实践,陈振江发现船闸上一些设施设备以及电气管线等,没有完整的资料档案和图纸,保存也杂乱无章。根据在校学的理论知识,这些都应有完整的图纸。他不大明白其中原因,便向师傅请教。师傅说,船闸是建设方西坝水电工程指挥部交给我们的,移交技术资料的时候就不齐全。而且,西坝水电工程施工中又不断修改设计,所以哪有完整的图纸?资料档案不全,是情理之中的。

原来是这样一个背景。陈振江想,没有完整的图纸,闸上如此复杂的电气设施和各种管线,谁能搞得清楚?尤其将来工作人员调动后,新来的人就更不明白。而根据他在大学学到的知识,重要工程除了设计图纸外,一定还要有施工档案。他就给师傅建议整理一套完整档案来。师傅淡淡地说,哪有人手?陈振江便说,师傅放心,我来做。

师兄钱玉虎略带不屑,有那个必要吗?劳民伤财的。我做电工这么多年,没有图纸不也做了吗?

师傅郭敬海摆摆手,别争了,小陈你觉得确实需要图纸?

我觉得需要,师傅,我刚来,就当熟悉情况,您让我把全部电气设施和管线都画它一遍嘛,也不需要别人帮忙,自己画就是了。

师傅心里本来也是赞同钱玉虎观点的,但听陈振江这么一讲,便说,那你画呗。

陈振江立即行动,一段一段地绘制“电气设备现状图”,结果花了三个月时间,画了一尺厚的图纸,300多张,按照不同的部位顺序进行编辑,完成了《三号船闸设施设备管线图档案》。

陈振江犯疑惑还有一事,每次船舶过闸,充泄水的反弧门开启时,会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像打雷,像爆炸,陈振江听得心惊肉跳,问师傅这是怎么回事?师傅说,专家们称这为“空化现象”。

“空化现象”,陈振江在教科书上看到过,在水利工程和船闸上,普遍存在,是由于反弧门启闭时产生负压而导致的,很常见。陈振江问,那这事如何解决?师傅笑道,这也要解决吗?就跟人打屁,本来就这样,没听哪个专家讲这个该解决。陈振江欲言又止,陷入了沉思。

 

2

这天 “东方红032”号客轮从上游下来,刚出三号船闸便出了状况。当时泄水结束,客轮开出闸,船底发出巨大而沉闷的摩擦声。船长果断地命令轮机紧急熄火,船与地面的摩擦,再加上惯性,就使得船在闸门外引航道十余米处搁浅。这时陈振江正在充水闸阀旁边画管线图,他跑出来一看,客船上一片混乱,不少人呼爹叫娘,出于逃生本能,几乎所有人都跑到四楼顶端的露天甲板上来。

在这艘客轮后面,还堵着三艘货船没有出闸室。而在闸的上游和下游,有多艘待闸船舶被迫延迟。

“东方红032”号客轮的吃水深度是3.1米,而三号船闸引航道的设计水深是3.5米,从理论上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故。船底可能漏水。而这艘船曾是邓小平同志乘坐过的客船,处理得不好,就是国际影响。

一切按紧急安全预案迅速处置,一连串的反应随之而来。最急的就是郭敬海,出事故时正当班,他一时手足无措。三号船闸通航后,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故,他赶忙按预案给西坝船闸管理处办公室打电话,办公室即报告给处长孙超,孙超马上抓起电话,一方面请求夷陵海事局支持,一方面向上级单位大江局报告,同时报告西坝水电工程指挥部。

夷陵海事局接到报警,第一时间通知镇川阁海事站的海巡艇赶赴现场,首先组织过往船舶转载旅客,将他们大部分转移到左岸边的西坝水电宾馆等候安排,并组织夷陵港务局一艘1200马力的拖轮开到现场,准备拖船到夷陵船厂检修。

大江局局长唐天福接到报警电话时,正在主持重要会议,听说“东方红032客轮”搁浅事,立即中断会议,安排办公室将信息上报交通部。二十分钟后,他接到交通部长打来的电话,老伙计,你必须给我处理好,把损失控制在最小范围内,否则拿你是问。唐天福坐在车上风驰电掣,部长的话让他像吃了山城火锅似的,满头大汗。

船闸处处长孙超是南下干部,夷陵解放后,曾在夷陵市长阳土家族自治县担任县长。西坝水电工程后期,他被调到工程建设指挥部任处长,船闸建成时又被调任船闸处长。事故发生后,他立即召集总工兼副处长周小力及两名工程师赶到三号船闸,详细询问值班人员有没有违背操作流程,有没有值班人员缺岗等。郭敬海认为二班在值班和操作上没有任何异常。孙超加重语气,我来问,有问题说出来还可以想办法消化,如果上面领导和专家发现漏洞,我可兜不住的。郭敬海不满地说,该坐牢我坐,该枪毙毙我就是了,但没有问题,也要我说出问题来?孙超处长稍微松了一口气。

由于乘客全部转移到岸上的西坝水电宾馆,出事客轮重量减轻,慢慢地浮起来了。船长和海事官员现场商量,决定把客轮就近拖往镇川阁对岸的夷陵船厂去检查。船厂有专业技术人员、设备和潜水员,尤其需要潜水员潜到船底进行直观检查。夷陵港务局拖轮及时赶来,刚任港务局局长的虞锋亲自上拖轮督阵,把缆绳跟客轮绑在一起,然后用低档的速度,小心翼翼地把“东方红032”号客轮拖到夷陵船厂。“东方红032”离开现场后,船闸里被堵的三艘货船终于开了出来。

夷陵船厂周龙泉技术员,参加了这一单活儿。他是陈振江堂姐陈振美的男友。周龙泉也当过知青,比陈振江他们还早五年,更显成熟稳重。他当即安排潜水员下水检查,发现客轮底板上有三处槽痕,呈长条形,长的有两三米长,差点就要破舱漏水,需要对底舱进行焊补,他按照规定流程作了妥善的修理安排。

等到唐天福局长和卢于胜总工等一行人赶到时,“东方红032”已经在修理之中。总算没发生大事,唐天福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他忙跟交通部长电话报告情况。部长指示,一要把事故客轮修理好,二要把事故原因弄清楚,并专题上报。通完电话,唐天福即到船厂查看船的情况。胡明清厂长热情迎接他们一行,技术员周龙泉具体汇报事故船修理情况。唐局长听完介绍,尤其对周龙泉非常满意,称赞夷陵船厂人才济济,大江系统后继有人。随后他又马不停蹄来到西坝水电宾馆,对滞留的旅客进行慰问。最后到了船闸管理处,孙超、周小力、丁发剑、郭敬海等人正迎候着哩,唐局长和卢总工紧绷着脸,话都没怎么说,就直接前往三号船闸。孙超知道,领导最担心的就是船闸值班操作的问题,他跟在他们后面四处查看,检查值班日志,了解设备运行情况,还找值班人员询问。卢总工就问到陈振江,事故发生时你在哪个岗位上?怎么操作的?陈振江如实相告,我是刚分来的大学生,还在熟悉情况阶段,发生事故时,正在充水廊道附近画图。画什么图?电气管线图。哦?为什么要画这个图?卢总工顿时引起兴趣,他曾就读于苏联工程科学院。西坝水电工程开始时,他是大江水运规划设计院青年工程师,参加过西坝水电工程的船闸设计,给交通部水运规划设计院梁望成院长当过助手。陈振江说,我觉得,船闸里面管线太多,原来只有设计图,施工中多有改变,多种原因导致船闸建成后档案资料不全,所以需要全部画成图进行保存。卢总工听了,脸上带了微笑,转身对唐天福推介,唐局长,小陈这办法好。设想泄水廊道里出了故障,如果没有全面可靠的图纸,就必须把闸室里的水全部排干净,再进廊道里检查,才能搞清状况,而有了靠谱的图纸,不用泄水就可了解下面的线路情况,及时解决问题。既节约时间,又不影响航运。唐局长说,小伙子不错,加油干。不过今天主要是来研究客轮搁浅问题的。小陈,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从事故发生以来,陈振江一直在师傅身边,也在想这个问题,但百思不得其解。

卢总工也不能确定是怎么回事,于是召开各方领导和专家参加的事故研讨座谈会。参加会议的除了船闸处领导专家,还有夷陵港务局、夷陵海事局、夷陵长江公安分局、夷陵航道局、夷陵船厂领导及专家。西坝水电管理局枢纽处也应邀派人参加。卢总工主持会议,陈振江被安排做会议记录。

会上,好几位专家发言,认为是引航道水深不足导致船舶搁浅。但三号船闸包括闸外引航道的水深是3.5米,而一般通过该闸的船舶吃水深度都不会超过这个数值,不应该出现搁浅。讨论来讨论去,没个结果,于是卢总工发表意见,使会议逐步达成共识。

卢总工说,发生事故的主要原因,正如大家所说,是水深不足。但从理论上说,水深又是足够的。原因何在呢?我在来的路上,以及大家刚才发言中,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个人得出的结论,可能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存在一个“泄水波”理论。这个理论,早些年我曾听梁望成院士讲过,就是说,船闸在开闸泄水时,水是波动的,局部水面的水位,可能会比正常水位降低0.5米左右,但这个数值,没有人专门测定。西坝船闸也没有进行类似实验,所以没有准确数据。第二,可能与泥沙淤积有关。经过这两个月的运行,我们都清楚船闸里会有泥沙淤积,淤积的厚度最高达到过30厘米。这是有潜水资料记录在案的。今天我们遇到的,可能就是在引航道部位淤积得较严重一点的情况。

卢总工继续说,出现这两个问题,我个人都应该承担责任,至少是一部分责任。首先,我以前知道有个“泄水波”理论,但是却没有在西坝船闸的设计和维护时认真对待,考虑不足,包括梁望成院士也没有考虑到。设想如果设计时再加深0.5米,今天的事故也不会发生。所以,这个责任我应该承担。

卢总工说,综上所述,今天的事故,不追究夷陵所属单位的责任,但是我们要举一反三,要有整改方案。唐局长在此坐镇指挥,我向领导提议,解决的方案是加深下游引航道水深,由3.5米增加到4米。当然,大家知道,增加0.5米水深,日常的航道维护经费是要增加不少的,请夷陵航道局的同志做出预算,我们来想办法解决。请西坝枢纽处增加对船闸的预算经费,保证运转,确保再不出类似事故。

大家交头接耳,纷纷表示赞同。

唐天福也完全赞成卢总工意见,他最后强调,今天的事故处理及时,没有人员伤亡,损失也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值得充分肯定。下一步,各单位相关部门都要强化安全意识,警钟长鸣,查找隐患,明确措施,确保不发生重大责任事故。

会后,由陈振江负责整理纪要,卢总工和唐局长分别修改后,上报交通部,下发各相关单位,同时也抄报西坝水电工程指挥部、西坝枢纽处。

 

3

西坝船闸搁浅事故处理结束不久,陈振江听师傅郭敬海说,一号船闸可能会缓建,或者不建。陈振江想不通,怎能说不建了呢?师傅笑道,有这么个风声并不奇怪。西坝水电工程虽据说是林江泰同志的天才设计,但也有修改和完善的可能。

郭师傅便跟陈振江回忆起西坝工程的历史。他说,1954年,长江流域发生一场特大洪水,造成江城堤防六十几处决口,无数良田遭淹,光是汉江省境内,就有上千万人受灾,三万多人死亡,京广铁路部分路段被冲毁、中断一百天。所以,长江防洪,是毛主席当年最为关切的一件大事,每到汛期,他老人家觉都睡不安稳。

早在1950年就成立了大江水利委员会,林江泰任大江水利委员会办公室主任,办公地点设在江城。

陈振江问,林江泰是什么人?

郭师傅说,林江泰被毛主席称为“长江王”。他早年在北京大学水利专业读书时,成为中共地下党员。“七七事变”后,党组织安排他前往老家山东省,多次组织抗日武装起义,获得成功,后担任山东省委书记、山东兵团政委。他的右手在战争中负伤,后来一直习惯左手写字。解放战争时,他牵头组织了万余人的南下干部团。南下干部团到达汉江省江城时,中央电令他出任中南局水利部长。他一直以来就立志“要做大事,不要做大官”,因而欣然赴命。据说毛主席在江城接见他时,曾对他说,“你这个‘长江王’呵,能不能找个人替我(当国家主席),我来给你当助手,帮你修建峡江大坝?”

陈振江笑道,这说明毛主席他老人家对峡江大坝的重视。

郭师傅说,谁说不是呢?后来,林江泰主持编制了修建峡江工程的规划。大江办当时下设了一个水运交通规划处,由交通部来的留苏博士梁望成同志负责。梁望成等人就提出了不同意见,称建峡江电站,会使坝下的航运条件恶劣。林江泰认为有道理,峡江大坝关闸停止发电会造成下游河道水位急剧下降,而泄洪时凶猛的洪水则很可能把下面的船给冲翻。林江泰就让梁望成他们想办法。后来想出的办法是修建一个反调节枢纽,即西坝大坝。西坝的水库回水接上峡江大坝,峡江大坝下面的航道条件就会好起来,可以改善通航。但这个西坝大坝怎么修,当时没来得及做一个明确的规划。后来就到了文革期间,香港报纸爆出一条轰动性新闻,发现内地运往香港的柑橘有放射性的元素,这说明柑橘主产地肯定有大量铀矿。周总理知道了,找地质部门一查,的确夷陵市子州县有铀矿。这还了得,搞建设要的就是能源呵,当时周总理和汉江省领导就决心要开采这个铀矿。

汉江省省长王宇雪抗日战争时期是一位独立旅长,曾参与指挥“中原突围”。“中原突围”兵分四路,他率领的这一路留在汉东,独立领导了当地的游击战争,巩固并扩大了汉东抗日根据地,而正因为有他的成功坚持,才有了后来解放军“千里跃进大别山”的军事行动。解放后,王宇雪担任汉江省省长,到了文化大革命期间,他成了“靠边站”的角色。但他也不肯闲着,他着急啊。汉江省一直是长江洪涝灾害的重灾区,而且汉江省缺电,连夷陵市都经常拉闸限电,经济发展缓慢,不抓能源建设怎么行?搞火电吧,汉江省又缺煤,搞不上来,倒是水,汉江省从来不缺的,只是没有开发利用。当他得知子州县有铀矿的信息时,便想到了搞电。开采铀矿没有电不行,但峡江大坝一时又建不起来,怎么办?王宇雪想到了梁望成等人曾提出的峡江大坝反调节枢纽西坝大坝的方案,就向周总理提出申请,先修西坝大坝,而且强调说,西坝大坝位于三游洞以下,场面开阔,适合搞“人海战术”,水头又低,修建难度不大。但林江泰却坚决反对。

他为何坚决反对?陈振江满脸疑惑。

林江泰认为,先修西坝大坝会对今后建设峡江大坝增加水下施工的难度,从成本上来说,不划算,而且西坝这里地质条件也不算好,需要认真规划。再者,林江泰也不赞成搞这种“三边工程”和“人海战术”,他对周总理说,至少得有一年时间的准备期。

他说的有道理呀。

是呀,但王宇雪那个激动呵,不行,我们一天都等不得,我们要跟帝、修、反抢时间,要快修。

林江泰说,“三边工程”肯定不行,会失败的。

王宇雪说,没这么玄;如果修坝失败,把我的脑袋挂在城楼上。

恰好毛主席来江城畅游长江,并兴致勃勃地写下“高峡出平湖”的诗句,王宇雪利用这个机会,上书毛主席,要求先修建西坝大坝。言辞之恳切,深深地打动了毛主席。毛主席后在文件上批示,“赞成修建此坝。”于是三天后,王宇雪便率领万名工程建设者唱着歌,喊着口号,在既不十分清楚地质情况又没有总体设计图纸的情况下仓促上马。后来建设者人数增加到十万,在西坝左岸江边岸坡上搭起绵延五六公里的芦席棚安营扎寨。但开工不久,发现地质条件差,有七十多层泥化夹层,加之有人在浇筑混凝土时违反操作规程,导致后来整个坝身开裂了86条缝,还有一些蜂窝、狗洞。施工组织也成问题,到此,工程已支出近三亿元人民币。这一情况报告到国务院,周总理抱病三次在中南海紧急召开西坝大坝工程汇报会,毅然停止施工,10万官兵和民工开始撤离,留下三万五千人护坝和待命。停工后,周总理改组了决策班子,任命林江泰为西坝水电工程技术委员会主任,负责先把它设计好,再重新开工。当时周总理还特别关注通航设施的功能和设计,嘱咐林江泰,如果通航问题解决得不好,最终大坝必须炸掉。林江泰表示,我们再不要那样的“人海战术”,要搞就搞机械化、现代化的施工。

大江办自五十年代中期成立以来,在林江泰的领导下,已先后建成了陆水水电站、丹江口水电站,前者是峡江水电工程的实验电站,后者是“南水北调”的源头工程。此时,林江泰受命于危难之际,不顾刚刚查出患有眼癌,没日没夜地工作,着手组建西坝大坝枢纽工程技术委员会,延揽了国内外一百二十八名技术专家,使西坝水电工程在停工二十二个月之后重新复工。

林江泰和他的工作团队在修改西坝工程方案时,终于想出和完成了近乎天才的设计:挖掉沙洲坝岛以理顺河势;选定“两翼一体”的枢纽建筑物布置;筑两道超长防淤堤实现“静水通航,动水冲沙”;利用尾岩抗力固定坝体;采用大单宽流量泄水闸消能防冲,特别是据理力争取消了原设计的大江5孔泄水闸,添置4台12.5万千瓦发电机组,使西坝工程装机容量由 221.5万千瓦一跃为271.5万千瓦。

陈振江对西坝大坝的决策和建设过程有所了解,但他仍然关注的问题是:为什么不建一号船闸?

 

4

取消建设一号船闸方案的消息并不是空穴来风。这不,水利电力部在北京饭店1603会议室召开第十五次西坝水电工程技术会议,专门研讨一号船闸的问题。会议由水利电力部主持,参加会议的有水利部长、副部长兼大江办主任林江泰、汉江省书记、山城市长、交通部长以及交通部梁望成专家、大江水运管理局局长唐天福、总工卢于胜等人。

林江泰主持会议。他在会议开始就讲,我们今天会议议题很明确,专门研讨一号船闸的问题。我和部长以及水利电力部门的专家,已经讨论多次,有一个初步意见,就是停建,其理由也很简单,就是加上一号船闸,共有上亿吨过闸设计规模,而现在看来,这可能一百年也难以达到。一百年以后,我们到哪里去了?我们的子孙后代,如果经济发展水平到了那一步,他们需要建就建嘛,就是在右岸劈山接着建。那么原来规划的一号船闸那地方干什么呢?我们的想法是增加6台12.5万千瓦机组,每年可以多发30亿千瓦时的电。同志们,我们现在到处闹电荒,电是一个无限紧缺的宝贝呵。甚至可以说从政治的高度,电就是大局。我们要用大局意识来统一思想,也请求各方面的领导和专家都能理解我们的想法。

林江泰的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大家没有反驳的余地。水利部长插话说,我们虽然有我们的想法,但还是需要听取方方面面的意见。这次开会,就是听取意见的。大家有更好的想法,都提出来集思广益。

汉江省领导和山城市领导,没有强烈要求建一号闸。

林江泰便点名请交通部梁望成专家发言。梁望成是二、三号船闸的设计主持者,他说,我是坚持一定要修一号船闸的。现在过闸量不足,主要原因是船小,船型复杂。将来交通部要加大船型标准化建设,尤其是峡江工程若能动工,就会对上游航道有一个非常大的改善,到那时,万吨级船队可以上到山城,随着经济的发展,运量肯定会有大幅度的增加,年过闸量过亿吨,完全可能实现。长江航运是国家经济的命脉,我们现在做规划,不能太短视,否则将来子孙会笑我们无能。

在西坝船闸设计中,唐天福一直是梁望成的搭档。他接着说,我赞成梁望成同志的观点,我也来做点补充。这时林江泰打断他的话,你要说的,梁望成同志已经说了,我们节省时间,重复的话不要说了。其他同志,还有没有新的意见?没意见我们就休会。

他的意思,停建一号船闸,一锤定音了。

一号船闸的建或者停建,或许与陈振江这样的普通技术人员遥远了些。离他近的,是三号闸每天的启闭。三号船闸闸长丁发剑就曾在会上对职工戏谑地说,我们的工作再简单不过了,就是两件事,开门、关门。门虽然很大,是“中华第一门”,但是开关它的确简单,摁一下按钮,门就开了;再摁一下按钮,门就关了。这样的工作,美妙,也有枯燥的一面。

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这年12月中旬的一天,三号闸下首右侧人字门突然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音沉闷低哑,但是力量巨大,当时包括陈振江在内的当班人员,耳朵和胸脯顿时感到疼痛,同时,脚底下还似乎传来船闸坝体的震荡,简直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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