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长江神探》系“长江往事”系列长篇小说的第二部，作品通过长江上曾经发生的经典案例，着力塑造了陈靖雄、牛晓红等人不愧为警界精英的形象。他们凭着广博的知识，不畏强权，为民请命，侦破了一起又一起疑窦丛生的复杂刑事案件。作品环环相扣，悬念顿生，是书写平安长江的又一部力作。
二、欺凌弱者 蔡少仗势敢行凶
偏不信邪 靖雄位卑巧维权
1
这天傍晚，恶少“蔡大脑壳”领着一帮酒里酒气的打手直奔峡江管里局附近的一家卤肉店而来。卤肉店与他们何干？他们要棒打何人？
在西坝左坝头，峡江管理局附近，有一集贸市场。来自中州省乡下的阿刚、阿强兄弟俩在这里经营卤肉十来年。因有祖传配方，食客们隔老远闻着卤肉香就馋涎欲滴，加上兄弟俩肯吃苦，起早贪黑地干，生意倒还不错。
“蔡大脑壳”是西坝这一带，新近冒出来的一位恶少，在校读书读不进，打架斗殴，收学生保护费，欺负女生，什么样的坏事儿都跟他沾边。他跟西坝街头混混儿抱成一团，且混出一些名气来，大家都称他“蔡大脑壳”。
话说那天蔡大脑壳同十来位兄弟伙路过卤肉店，要弄点卤肉喝酒。阿刚阿强记得这伙人曾 “赊”账多次，却从不还钱。这天蔡大脑壳摸摸腰包，说唉哟今儿个又忘带钱包，俺们赊个账，改天给钱。
蔡大脑壳兄弟伙八个人一起玩，要赊三四斤，阿强有点不乐意，嘀咕了一句，都这么搞我们生意怎么做？
阿强这句话，让蔡大脑壳感觉很没面子。他顿时暴怒，把切好的卤肉往案板上一掼，老子买你的卤肉，是看得起你，莫说是赊，你送来老子还不一定要哩。
一伙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阿刚阿强听着他们胡骂，只好忍气吞声。但没想到这事儿还不算完。晚上蔡大脑壳跟八位兄弟喝完酒，想起没赊到卤肉的事，火气就上来了，往地上一掷酒杯子，叫道，兄弟们，老子在西坝地面上，决不受这等腌臜气，走，帮我去出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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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大脑壳一行八人或拿木棍，或持铁尺，来到阿刚阿强门店前。本来这时小店已经打烊，蔡大脑壳吵吵嚷嚷地擂门。阿刚开门见是他们，便说我们已打烊，卤肉今已卖完，你们明天来吧。蔡大脑壳一挥手，兄弟们，给老子上。他们对阿刚阿强兄弟俩拳脚相加，店里日光灯也被打碎，屋内顿时漆黑一团。
兄弟俩都是本分的生意人，哪敢跟这些人对打，只好躲躲闪闪，身上挨了不少拳脚。阿刚被打倒在地触到一把砍骨刀。此时蔡大脑壳抱住阿刚，另三人围上来，分别拿铁尺、木棍、煤块猛击阿刚头部。阿刚想到自己反正是个死，便使出最后的力气，往蔡大脑壳屁股上猛戳一刀，顿时蔡大脑壳嚎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事后经法医龚福洪检验，阿刚身上遭到重创七处之多，其中头部颅骨经钝器猛击，多处损伤。
西坝集贸市场建在峡江局地盘上，这里发生案件，管辖权属于长江公安。接到110通知后，陈靖雄最先赶到现场。此时，北京奥运会正在举行，公安部门正处于奥运安保特殊时期，对各种犯罪都要严厉打击。
这时除了血泊里的蔡大脑壳，他的那些兄弟听到警车鸣叫后一哄而散，不知去向。阿刚阿强并没有跑，而且在陈靖雄简单询问时对事实并不回避，看看案情不复杂，陈靖雄果断地叫了救护车，先把蔡大脑壳和阿刚送往医院。救护车开过来时，刑警支队长牛元超、副支队长龚福洪、彭玉斌等人也赶到现场，看到蔡大脑壳，牛元超吃惊地叫道，这是我们蔡局的儿子呀！
陈靖雄问牛元超支队长，刚才说的蔡局是谁呀？牛元超告诉他，蔡局是夷陵长江公安分局副局长蔡臣功，分管治安、消防等工作。
牛元超、龚福洪等人把阿刚阿强带回刑警支队进行连夜审问，而陈靖雄则和西坝派出所其他同志一起，协助彭玉斌等刑警把蔡大脑壳的同伙都抓捕回来，送到刑警支队审问。这几个人都在西坝一带居住，抓捕过程倒也顺利。
按照办案程序，刑警支队做完审讯笔录，收集相关证据后，案件便移交到夷陵市西坝区检察院，再由检察院向西坝区法院提起诉讼。
3
奥运安保期间陈靖雄在西坝派出所工作出色，受到公安部通令嘉奖，荣立三等功。
他从江中曾救起一名落水女大学生，事迹远扬。女生叫涂碧霞，峡江大学计算机系三年级学生、峡江校园诗刊执行主编，这天跟几位同学在西坝船闸下引航道前的岸坡上玩耍，不慎失足落入水中。当时陈靖雄正在附近巡逻，听到呼救声，快速跑过来和衣跳下水，将已离岸十米开外的涂碧霞拉回岸边。他见溺水女孩已无呼吸，脉搏没有跳动，便立即施行“心脏复苏术”，通过人工呼吸和按压心脏，使涂碧霞睁开了眼睛。随后陈靖雄开车把她送到医院治疗。几位同学问陈靖雄叫什么名字，陈靖雄没有相告，但她们记下了他的警号和车号，后在《峡江日报》上专门刊发感谢信。这样，陈靖雄的故事传播开来。
北京奥运会结束前夕，陈靖雄抓获一个在西坝船闸游客中行窃的扒手，带回派出所审问。在询问中，嫌疑人的手机短信响了一下。其手机当时正在陈靖雄手中，翻开一看，其短信内容让陈靖雄大吃一惊：“你要的六四式家伙，我这里有，你要几支？”
陈靖雄迅速跟刑警支队长牛元超取得联系，后者马上带人赶过来，并指挥陈靖雄给对方的短信巧妙回复，约好当晚十点在西陵大桥下进行交易。当晚的抓捕行动，一举破获一个非法买卖枪支的团伙，共抓捕嫌疑人十八人，收缴各类枪支27支，子弹380发。事后，陈靖雄被授予三等功。陈靖雄觉得，这次立功与牛元超的鼎力推荐和谦让是分不开的。要说后来的抓捕行动，是牛元超带着刑警们在实施，陈靖雄的作用主要是发现了线索，但在向上级报告时，牛元超坚持把这份功绩记在陈靖雄身上，他心里好生温暖。
后来得知牛元超被诊断患了肝癌，陈靖雄深深地感到心里疼痛。他觉得牛晓红真是可怜，四岁丧母，现在刚参加工作，可对父亲尽份孝心了，父亲却又跟她生离死别……这期间他去病房看望过两次牛元超伯伯。第一次去，牛伯伯气色尚好，依然很乐观，笑着跟陈靖雄说，所谓死亡，不过是换一个办公场所，到了那边，我打算还是干刑警，让阴间也充满阳光和正气。
这话说得陈靖雄心里一阵豪气升腾。陈靖雄暗想，自己今后到了生死界上，能不能做到这样豁达？可得好好向牛伯伯学习。
这次牛伯伯还对陈靖雄说，我放心不下的就是晓红还未婚配，靖雄你看着有合适的，帮忙介绍一下，我在那边知道她嫁人了，心里才踏实。说完这话，牛伯伯还长吁了一口气。陈靖雄诚恳地说，我记着您的话，有机会一定相助。
陈靖雄跟牛晓红平时工作都各忙各的，见面机会并不多，陈靖雄便在QQ上转达了她父亲的意思：“三峡拳”童鞋，你有男盆友了木有？今天偶去你父亲那里，他很关心此事哦，托付偶要关心你的终身大事。
“三峡拳”：一般的男银也入不了偶的法眼，才不要你管哩。
“兵贵神速”：无语。好吧偶不问，不过你还是要考虑你父亲的意见，早点嫁人。
“三峡拳”发来了一个撇嘴的表情：偶当老姑娘偶乐意，碍你啥事？
陈靖雄第二次去看牛伯伯，是跟父亲陈振军、母亲王艳和未婚妻肖玉清一起去的。牛晓红在病房里照顾牛伯伯。屋子里氛围很肃静，空气有点儿沉闷……没几天，牛伯伯去世了……
4
一天，陈靖雄习惯性地拿起《峡江日报》看到法制版上有一条消息：奥运会期间，西坝集贸市场有流氓斗殴，拿刀砍人成重伤，主犯阿刚判刑八年，从犯阿强判刑两年。阿刚阿强附带民事赔偿蔡大脑壳医疗费用4800元。
看到这则消息，陈靖雄以拳击桌，简直气炸了肺。
那次蔡大脑壳团伙对阿刚阿强行凶事件，陈靖雄一直不知道处理结果。刑警支队做完调查，就将卷宗和证据都移交检察院了。检察院如何起诉，法院如何判决，陈靖雄没想太多。检察官们当然也没有向基层派出所干警通报的义务，何况西坝区检察院属于地方单位，陈靖雄的单位属于“中央军”，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
这个案件发生时，陈靖雄在现场，直接参与了案件的调查处理。在他看来，阿刚阿强兄弟是被欺凌而正当防卫，怎能用“流氓打架斗殴”这种表述呢？而且蔡大脑壳也根本不存在重伤的问题，当时法医龚福洪现场认定的是轻伤。看到报道后陈靖雄不服气地想，阿刚阿强的冤屈大了。
陈靖雄连忙驱车直奔刑警支队，向副局长兼支队长龚福洪汇报这一情况，龚局见陈靖雄很激愤，便安慰说，我们刑警支队的职责，主要是把案件查清楚，至于后面检察院如何审结，法院如何量刑，那是人家的事，我们管不了。再说阿刚阿强两兄弟没有请律师，放弃为自己辩护，似乎认为砍了人坐几年监狱也应该，那还有什么说头？
但陈靖雄相信自己的判断。他问龚福洪：蔡大脑壳只是被戳伤了臀部，你这个法医现场鉴定是轻伤，怎么又成了重伤呢？
龚福洪抱怨道：检方根据当事人的请求，重新做了法医鉴定，认为是重伤……他们有这个权利，再说在轻伤和重伤之间，法医们的确有一定的自由裁量空间，所以对此我也无话可说。
陈靖雄回家向父亲说起这一情况，陈振军也很气愤：他父亲蔡臣功，肯定找人做了手脚。蔡臣功在公检法系统多年，他随便一个电话就能摆平事情；阿刚阿强他们一个卖卤肉的，二者之间能公平吗？
陈靖雄：这还得了？你也是副局长，你说这事咋办吧？
陈振军：能咋办呢？也没有证据能指控他怎样，空口无凭地怎么说？再说我跟蔡臣功之间，平时就有些不睦，如果我插手，事情会更复杂。
连你都这么说，真让人失望。
你可不管这事，法院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如人愿的。你呀，冷静一点，再看看情况。
陈靖雄大声道，再冷静一点，来得及吗？现在人家两兄弟受了这么大委屈……。我看你是过于求稳，缺少了从前那种锐气和正义感。
妈妈王艳在一旁劝解道：爸爸也是为你好。你若真要管这事，应该注意方式方法，好事办好。
肖玉清下班回到家，看到陈靖雄闷声不吭地躺在床上，关切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生病啦？陈靖雄也不理睬，把头扭到一边。肖玉清猜想一定是工作上发生了什么令他气闷的事。当她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心里也很不平静，怎么夷陵尽出这样的破事？那你想办法帮帮他们兄弟嘛。陈靖雄没好气地说，我一普通干警，难道还能捅破天不成？
不呀，只要真理在手，走到哪里都不怕。我有一位同学在市司法局当局长助理，是一位姓孙的美女，你去向她咨询一下嘛。
陈靖雄从床上一蹦而起，抱住肖玉清给了一个狠狠的吻。肖玉清嚷道，一听说美女，你就来劲。你弄痛我了，讨厌。
次日，陈靖雄去咨询市司法局的孙助理。孙助理听了他的介绍，分析道，既然西坝区法院已经判决，而阿刚阿强兄弟自己也没申请重审，事情就难办了……
陈靖雄心里凉了半截，极不甘心地问：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孙助理说：办法也还有，不过麻烦些。你看是不是好办？
陈靖雄道：你说嘛，只要能帮他们申张正义，再难我也要办。
孙助理说：如果能请到两名以上律师联名向夷陵市中院提出重审请求，按程序，中院就应该受理。
陈靖雄高兴得跳了起来：总算还有路啊，这就好办。
孙助理被陈靖雄的热情所感动，便热心地帮忙联系了她较熟悉的夷陵市最好的律师熊少南，并称赞熊律师公益精神强，乐于帮助弱者。当熊律师听了陈靖雄陈述后，决定挺身而出帮阿刚阿强搞法律援助。陈靖雄熬了几个夜晚，在熊律师指导下，完成了起诉书……
在QQ上跟“三峡拳”牛晓红也聊起这事，她发来一个笑脸：你吃了啥东西胆子这大，你想翻的案可涉及我们顶头上司蔡局！
“兵贵神速”：那又怎么了？偶跟他又没有私仇，偶是凭法律说话。
“三峡拳”：我支持你，不过等他知道这事，小心有你好受的。
“兵贵神速”：那偶也不能知难而退吧？
“三峡拳”：知难而退就不是你了。
“兵贵神速”：你还真是我的知音。
“三峡拳”：切，我才不当你的知音哩。不过我得提醒你，你最好别直接出面，让律师出面就行了。
“兵贵神速”：偶有那么傻吗？只要你不去打小报告就没事。
“三峡拳”：哼，不理你了。
斗嘴归斗嘴，但陈靖雄还是听取了牛晓红的意见，自己尽量不出面，而只由熊律师他们出面向市中院提交了律师函……
不久市中院开庭重新审理此案，陈靖雄没有前往旁听，他有意回避了。
熊少南作为阿刚阿强的公益辩护律师，以充分的证据和理由驳倒了西坝区法院的原判决书。实在说，像熊少南这样的资深大律师出面，扳回这一局，并不是太大的难事。
中院判决阿刚阿强属于正当防卫，当庭释放。此前已服刑八个多月，也就算了。
已经赔付给蔡大脑壳的钱，判决书中没有提起。
遗憾的是，中院对于蔡大脑壳及其八名流氓分子也免予追究。
熊少南对陈靖雄说，我们只能做到这样了。本来蔡大脑壳等人也该追究，这样的判决在我看来有点儿“和稀泥”，但是你懂的，他爸是蔡臣功，想必他这些日子也没闲着。
陈靖雄微笑着说，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已很不容易，太感谢你们了。阿刚阿强也该感谢你们。
熊少南说，应该感谢的是你。你这位年轻警官，该出手时就出手，也让我这上了年岁心态开始麻木的律师十分感动。我会告诉阿刚阿强，让他们请你吃饭。
陈靖雄笑道，您省省吧，千万别这样，否则，让人感觉我费这大劲，就是为吃这顿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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