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长江神探》系“长江往事”系列长篇小说的第二部，作品通过长江上曾经发生的经典案例，着力塑造了陈靖雄、牛晓红等人不愧为警界精英的形象。他们凭着广博的知识，不畏强权，为民请命，侦破了一起又一起疑窦丛生的复杂刑事案件。作品环环相扣，悬念顿生，是书写平安长江的又一部力作。
六
潜水捞刀 专案组功德圆满
带病出征 彭玉斌因公牺牲
1
曾开贵虽然认了罪，交待了作案的全部经过和细节，但专案组认为还形不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完整的证据链中最后的一链究竟是什么呢？
次日专案组进行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寻找曾开贵的作案工具。如果砍骨刀找不到，就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而嘉陵江大桥段水深据说达十五米，天气余寒料峭，非得请潜水专业人士才可打捞。
他们向元龙市公安局寻求帮助，但该市没有能潜到十五米深的专业潜水员。陈靖雄对龚福洪说，我叔叔陈振江那里有潜水员，是否向他借用？经龚福洪同意，陈靖雄打通了电话，陈振江立即派车送潜水员向元龙市赶来。
陈靖雄这天向龚福洪、彭玉斌提出，要去云琛县慰问周玉环的父母。彭玉斌说我也一起去。于是彭玉斌、陈靖雄、牛晓红三人吃过早饭便出发。路上走不多远，彭玉斌胃疼发作，陈靖雄建议送他回来看医生，彭玉斌笑道，我这是老毛病，没事，吃颗药就好。牛晓红递矿泉水他吃了药，然后继续往云琛县急驰而去。
一路辛苦颠簸，越是接近周玉环家，陈靖雄越是觉得内心沉痛，一个多么可爱的女大学生，突然遇上歹徒残忍侵害，死后连尸体也没有，父母该怎么生活啊，而这次去慰问，又该如何面对！上次调查时，陈靖雄就曾纠结过该不该告诉她父亲真相，这次他仍然是纠结的，但却又必须将真相告知。此时不想细细描摹周父听到真相时的惨状了，光是支队给的五百元慰问金，再加上陈靖雄自己悄悄塞进信封里的一千元，又如何安慰苦难的父母？陈靖雄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啊。
到周玉环家后，尽管周玉环的父亲和哑母悲痛欲绝，然而当周父听陈靖雄说已将犯子分子抓获、即将得到法律的公正审判，女儿可以在九泉下瞑目时，马上试去眼泪，将哑妻从地上搀扶起来，抽泣着向陈靖雄等接连鞠了三个躬。
次日，潜水员到来后，龚福洪、陈靖雄他们押解着曾开贵来到大桥上，让他准确指认丢弃砍骨刀的地方。由元龙市公安局提供的一艘警用巡逻艇把他们送到那个点位。陈靖雄先点燃火纸和冥币，燃尽的纸屑像黑色蝴蝶一样在江风中狂舞；再往江里洒酒，完成了简单的祭奠。他在心里说，可怜的玉环，我们替你申冤雪耻了，你若有在天之灵，一定保佑我们顺利打捞起砍骨刀这个关键罪证，以便让犯罪嫌疑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这时潜水员已在船舱里穿好潜水服，戴上氧气泵，牛晓红及时给他递上一碗烧酒，他一饮而尽，然后，系好头套，下到冰冷的江水中打捞砍骨刀。
第一次潜水员打捞近二十分钟，一无所获。第二次又换了一名潜水员继续打捞，并将打捞地点位移一定距离，还是没有踪迹。第三次他们把搜寻范围圈定在数十米之内，终于将那把砍骨刀打捞上来。
至此，“3·26杀人分尸案”终于圆满结案，可以高奏凯歌回夷陵了。令大家更加感到高兴的是，虽然破案历时十一天，但夷陵长江刑警按部督时间提前四天结案。杀人罪犯曾开贵移交法院审判后依法枪决。陈靖雄兴奋地吟诗一首凯旋归来：回望旌旗艳，征程几险崖。枪声追野岭，雨点洗平沙。志在江河靖，心留百姓家。鸣金云布彩，同奏杜鹃花。
2
次日返程时是三辆车。
陈靖雄开一辆警车。毛鸿鸣、牛晓红坐他车上，在前面开路。
第二辆是潜水员带来的。郭家正上他的车，给他做伴儿。
余下的人乘坐面包车，由彭玉斌驾驶，车上有龚福洪、王成虎、杨小梁、欧阳玉平共五人。
回程漫长，大家再次体验了“蜀道难”的感觉。一路上，为缓解疲劳，车里播放着美妙舒缓的轻音乐，但进入石柱县境内快要到达江汉省交界处时，彭玉斌胃痛再次发作，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龚福洪看到彭玉斌额头上有大汗珠，便对彭玉斌说，我来换你开车吧。彭玉斌说，老毛病，不要紧，一下就会好的。龚福洪说，那你吃颗药。他拧开矿泉水，拿出一粒药片，让彭玉斌服了下去。但没想到这次药也不管用，车行途中，突然一阵剧烈疼痛袭来，彭玉斌眼前视物不清，手上一哆嗦，面包车“轰”地撞到路边的护栏，将护栏撞碎，面包车冲向了路边稻田。
事故发生在那一瞬间，谁也来不及做出反应。
龚福洪的头撞在前面玻璃上，有片刻的晕蹶，很快醒来，以手抚头，发现头上有血。他见王成虎撞晕过去。他再看彭玉斌，头上有一些血迹，一声不吭地歪倒在方向盘上。他连忙拍了拍彭玉斌的肩膀，你没事吧？彭玉斌无力地睁开眼嗯了一声，眼睛又闭上了。龚福洪吩咐杨小梁和欧阳玉平，你们快打电话给前面的陈靖雄，也打个120急救电话。
这时陈靖雄车已在前面四五公里的位置，他接到电话立即掉头过来，并拦住潜水员那辆车，一起回来处置紧急情况。
救人要紧，战友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陈靖雄赶到时，龚福洪吩咐，快把彭玉斌和王成虎送到石柱县医院去。
大家迅速把彭玉斌和王成虎分别抬到陈靖雄和潜水员的车上。
龚福洪、牛晓红、毛鸿鸣在陈靖雄车上照顾彭玉斌。
毛鸿鸣、欧阳玉平、郭家正在潜水员车上照顾王成虎。
3
陈靖雄把警灯搁到车头上，警灯闪烁，警笛鸣响，一路往石柱县医院疾驰。龚福洪把彭玉斌的头抱在膝头上。已感觉不到他的呼吸，脉博也停止了跳动。陈靖雄已把车开得飞快，这时一辆救护车相向急驶而来，陈靖雄忙把手伸出车窗外拦停救护车，他和龚福洪一起把生命体征正在消失的彭玉斌和重伤血流不止的王成虎抬上救护车。两辆车便跟随着救护车，往石柱县城方向驰去。
救护车行驶中，医生与死神抢时间，施行了抢救，给两位伤者输入肾上腺素等药品。
到了石柱县人民医院，通过生命绿色通道直接进入抢救室，分分秒秒都未耽误，但当彭玉斌躺在手术台上时，医生宣布他已死亡几分钟，无法起死回生了。龚福洪是法医又是刑警，所以他得以进入手术室参加了最后的抢救，经他与医生们会诊分析，彭玉斌并非死于车祸重伤，而是心肌梗死。他之所以死亡，很可能有如下原因：
一是心肌梗死往往与劳累性猝死有关。这次到上千公里外去完成侦破任务，蜀道之难，长途颠簸，疲累到了极点。回程路上又自告奋勇开车，再加上车与护栏激烈碰撞，更可能导致猝死。这应该是主要的死亡原因。
二是他长期把心肌梗塞的病误当作胃疼，他的病因没有得到正确的诊断和治疗，这当然与他个人的疏忽有关。
三是救护车上医生不知道他的病情，只是当作车祸重伤处置。
作为带队的负责人，龚福洪知道，彭玉斌的妻子还瘫痪在床，他的女儿彭晶此刻正在进行高考前的冲刺……彭玉斌去世的消息，绝对不能告诉彭晶，否则她的高考将崩溃……龚福洪面临着他此生以来从未遇到过的最心痛、最自责、最无助的时刻。
彭玉斌的遗体火化后运回夷陵市，在市殡仪馆青松厅举行了追悼会。长江公安局局长马之俊从江汉省省城赶到夷陵敬献了花圈。他的事迹逐级上报到大江管理局，再到国家交通部和公安部，各级领导都给予了批示。长江诗人、大江管理局局长兼党委书记章朝阳题诗一首《大江警魂》，纪念彭玉斌这位倒在侦破路上的“长江英雄”：忠魂扬子舞，坚守见情真。服务黄金道，奉献钢铁身。江河除险恶，本色励来人。自古谁无死，长存精气神。
新华社一位记者以《不了情，长江魂》为题，把彭玉斌的事迹通过报纸、电台等媒介传遍大江南北全国上下。大江管理局追授彭玉斌为大江系统“劳动模范”。
那几天，彭玉斌爱人哭得死去活来，但在女儿彭晶面前，却强颜欢笑。家中没有悬挂彭玉斌遗像，看不到彭玉斌离世的任何迹象。彭晶这时已是高考冲刺倒计时五十天了，学校方面为了保护她，也对此消息严格保密，她直到高考结束都不知父亲去世。期间她打过父亲的电话，没打通，她曾奇怪地问过母亲，母亲说父亲正在执行特殊任务。彭晶理解作为刑警的父亲执行任务不能接电话的特殊性，她不负众望，高考获得638分好成绩，考完后才知父亲不幸离世，她的心如遭天打雷劈，悲痛万分。在填报志愿时，她申报了中国警官大学，决心继承父亲遗志。后来她回忆：4月13日下午5点过几分，正是父亲去世的那个时刻，她在课堂上突然心绞痛，浑身大汗淋漓，差点晕倒在课堂上……
大江公安局纪委和督查室17日派出督查组，前来夷陵公安分局进行调查。在督查组到来前，副局长兼支队长龚福洪主动写了请求给予处分的申请书，诚恳而痛心地承担全部责任。作为彭玉斌多年的战友，而且自己还是法医，对于他的身体状况了解不够，这是自己失职。认为自己难辞其咎，请求辞去副局长兼支队长的职务，同时也希望组织上给他改正错误的机会，安排他回法医室担任法医工作。
在向陈靖雄调查时，他也主动检查了自己的问题：我跟彭玉斌住一个房间，多次目睹他喊“胃疼”，我给他送药递水，但却没能坚持把他及时弄去看医生，以至于他牺牲在岗位上，我们失去了一位好领导、好战友，我也有很大责任，请组织上处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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