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长江神探》系“长江往事”系列长篇小说的第二部，作品通过长江上曾经发生的经典案例，着力塑造了陈靖雄、牛晓红等人不愧为警界精英的形象。他们凭着广博的知识，不畏强权，为民请命，侦破了一起又一起疑窦丛生的复杂刑事案件。作品环环相扣，悬念顿生，是书写平安长江的又一部力作。
十三
环境博士 公事包不慎被盗
脚印指纹 嫌疑人迅速锁定
1
在夷陵公安史上，曾发生过一起联合国官员被盗案。而该案发生的时间，正是陈靖雄被提拔为分局副局长兼刑警支队长不久。这时，陈靖雄年仅三十一岁。无疑侦破这起棘手的案件对这位年轻的局长是一次重大的考验。
案件的发生经过是这样的。
春天到来的时候，陈靖雄顺利提拔为分局副局长兼刑警支队长职务。这次任前考核中，几乎没有争议，因他主持工作一年来，刑警支队的成绩有目共睹，全年破获大小案件两百六十多起，破案率比前一年提高四十多个百分点，全支队干部职工团结和谐，他的核心地位已经形成。按31岁的年龄来讲，陈靖雄是长江公安系统最年轻的副处级领导干部。
陈靖雄越发忙碌起来，他不仅要负责刑警支队内部事务和侦破工作，还得参加局里的会议和社会有关活动。4月16日，峡江水电工程公司所属中华鲟研究所在胭脂坝放流基地举行第十二次人工中华鲟放流仪式，他正巧和峡江工程公司丁壮志、夷陵市政府社会科肖玉清三人同时出现在仪式上。陈靖雄跟肖玉清在工作上的交集不多，夫妇俩并肩站在主席台上这是有趣的第一次。
这天在主席台上还有一位重要客人，他是联合国环境署专家密特尔博士，美国人，这次到夷陵市来工作一周时间，主要考察中华鲟的生存环境和人工繁殖成效。他五十多岁，较为肥胖，蓄着满嘴胡须，肚子朝前挺着。陪同他的，还有夷陵市市长李大铁。陈靖雄认识李大铁，他是《峡江日报》记者部主任覃韵的老公，覃韵的哥哥覃启刚跟陈靖雄母亲王艳是当年在黄牛岩上山下乡的知青朋友。所以仪式前李大铁看到陈靖雄，俩人热情地打过招呼。
密特尔博士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说，联合国环境署非常关注中国具有一亿四千万年生命史的古老生物中华鲟。对于中华鲟因为西坝大坝和峡江大坝的兴建而在坝下寻找新的产卵场，以及回胭脂坝来产卵的野生中华鲟种群数量减少的现象高度关注。所幸的是，夷陵中华鲟研究所已成功培育出全人工子二代中华鲟，今天在此放流的八千尾幼鲟，就是这一成果的体现，这为全球生物的人工繁育带了个好头。但我们任重道远，人工中华鲟在长江甚至大海上的生存适应能力如何，还是未知数，我们需要进一步关注。我提议，让我们一起为人工中华鲟祈福，阿门！
密特尔博士说的是英语，由他的英国籍秘书爱莉莎做同声翻译，而在现场的陈靖雄、肖玉清和丁壮士博士都能听懂英语。
放流人工中华鲟时，大家掌声欢迎密特尔博士走到放流台前，捧起第一尾中华鲟，放流到滑道里，看着它欢快地滑入长江，溅起水花，同时，大家也相继捧着中华鲟放入滑道。
当晚陈靖雄有感而发写诗一首守护长江：浩荡润乾坤，龙游华夏吟。几时回首怒，万里见伤痕。山水依依泣，豚鲟渺渺寻。何当出利剑，守护大江魂。
隔了一天，18日上午8：30刚上班，陈靖雄接到110转来的报案，说是从山城市前往玖江的“江上明珠”豪华邮轮上，发生一起盗窃案，被盗者系联合国环境署专家，请警方迅速上邮轮处理。这艘豪华邮轮在一个小时前离开夷陵港往下游方向而去，在快要到达古老背游览三国文化“夷陵之战”纪念园时发现被盗。报案者是船上的保安组长，姓蒋。
陈靖雄正在想是不是密特尔博士被盗时，肖玉清打来电话，说被盗者正是密特尔博士。密特尔博士有些暴怒，称如不能及时破案，将通过美国驻华大使馆向中国外交部提抗议。
陈靖雄接完电话就往楼下冲。一边随手按了桌上的警铃按钮，一时院子里警铃大作。在家的毛鸿鸣、牛晓红、杨小梁、欧阳玉平、郭家正等五位警官听到警铃，知道遇到了紧急情况，都不用吩咐迅速出动。
五分钟内大家已上了警用巡逻艇。一加油门，巡逻艇冲了出去。刑警们一个个都绷紧了脸，谁都感觉到这次任务不同寻常，涉及到联合国官员，责任格外重大。
仅二十五分钟，他们便赶上了“江上明珠”。这是上游山城市轮船总公司的一艘可载五百人的五层大型豪华邮轮，船长136米，船宽19.8米，不仅外型看起来是一个庞然大物，里面更是按五星级酒店标准装潢得金碧辉煌。这时游客们还在参观“夷陵之战”纪念园，参观时间四十五分钟，再过五分钟，游客都要回到船上，船要继续向下游方向行驶。
陈靖雄一行迅速登上了“江上明珠”，来到保安组在大厅旁边的办公室。船长姓华，也正在保安组里心神不宁地等候着。陈靖雄跟华船长握了手，我是陈靖雄，我们是来处理这个案件的。船长说，陈局来得及时，欢迎欢迎。船长又把他介绍给保安组蒋组长。蒋组长惶恐地说，你们来了，我就放心了。这么严重的案子破不了，我不好向我们保安公司交待，恐怕我得辞职了。
陈靖雄微微一笑，没多说什么。案件是什么情况，能不能破得了，此时他心里也没底。他问蒋组长，密特尔博士是什么东西被盗了？现场采取了保护措施没有？蒋组长说，被盗的是一个黄色牛皮公事包，能放得下A4纸公文的那种长方形包。是在他住的商务套房里被盗的。据密特尔博士说，他在夷陵市调研中华鲟的资料都在里面，包里还有一个钱包，钱包里有护照，几张银行卡，两千美元和三千人民币现金。他急急慌慌地找到我们报警后，我们已将他的房间锁了——这是保护现场的措施。
陈靖雄说：你们做得不错。
华船长忧心忡忡地对陈靖雄说：我们旅游邮轮可不同于货船或者别的客船，船上都是高端游客，其中国际游客占三成以上比例，如果不能破案，对我们的负面影响会很大。正因为都是高端游客，我希望你们在侦破过程中要相对隐蔽，以免影响游客们的心情，影响我们这艘船的国际声誉。同时，虽然出了案件，但要照常按时行驶，沿途的景点都要照常正点停靠，必须按时到达玖江港，不能有行程上的耽误。总之，能不能破案，我们就全靠陈局了。
陈靖雄对华船长说，您放心，我们照您说的办就是了。另外我想问一句，您心中有没有嫌疑人，或者嫌疑人的范围？
华船长说，这个我说不上来，没依据也不能随便怀疑人。
华船长告辞走了，蒋组长便把保安组的几位保安喊来引见给刑警们。其中一位保安，陈靖雄看着面熟。那人也看着陈靖雄，结果俩人都指着对方，笑了起来。
你是陈靖雄？
你是罗……罗庆华。看我这记性。
陈靖雄想起来了，罗庆华就是小时候曾被贵哥擂肥的那个可怜的同学。陈靖雄连忙把牛晓红也叫到前面来，不消说大家相互握手寒喧，陈靖雄还朝罗庆华的胸脯擂了一拳：真没想到在这里碰上老同学呵。你没怎么长肉呀。
对呀，你倒是更壮实了。
陈靖雄问罗庆华，你在这搞保安？
罗庆华点点头，我刚被保安公司派遣到这船上来，才跑了一趟船，主要负责视频的管理和维护。
视频，正是陈靖雄关心的问题，忙问，密特尔博士的房间在几楼，他那一层的视频你们调出来看了没有？
罗庆华说，他住在五层，也就是最上一层。昨天发现他这一层的视频雪花点，今天我正在进行检修哩——不想就出了这事，下午有望修好。
陈靖雄便让蒋组长把密特尔博士和爱莉莎小姐请到保安室来。
2
汽笛响了，“江上明珠”又启程向下游方向驶去。
密特尔博士见到陈靖雄，立即脸上风云突变，挥舞着拳头说：I strongly protest，我强烈抗议，你们中国小偷怎么这么混账，朗朗乾坤，我可是为改善中国环境而来，居然敢朝我下手，妈妈呀，这中国人不是东西。
爱莉莎刚开始翻译，陈靖雄就打断她说，不用翻译，我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陈靖雄用英语对密特尔博士说：密特尔博士，前天在中华鲟放流现场我见到过您，听到您精彩的讲话，很有风度呀。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今又重逢。请不要侮辱我的国家和同胞。我想提醒您，难道在您的国家——美国就没有盗窃案件？我是专门赶来帮您破案的中国长江刑警陈靖雄，我和我的队友们会竭诚为您服务。能不能顺利破案，取决于很多因素，其中也需要您的全力配合。不知道我的意思表达清楚没有？
密特尔博士十分愕然，显然被陈靖雄一番话给镇住，逐渐冷静下来。他转而耸耸肩，摊开双手，带着几分友好的态度对陈靖雄说：I'm sorry。对，好像是见过面的朋友。好吧，那我们怎么开始？
陈靖雄说：请您讲一讲您是怎么发现被盗的，以及当时的情景？我们需要做一个询问笔录，希望得到您的支持。
密特尔博士回复道：Yes, thank you。
牛晓红示意杨小梁开始进行笔录，她则及时地把陈靖雄和密特尔博士的对话同步翻译成中文，轻轻地说给杨小梁记录。
密特尔博士开始讲述：为了熟悉长江，沿途考察长江生态环境，我没坐动车或飞机，而是选择乘旅游船去玖江，准备在那里换乘前往北京的动车。我住的豪华套间，在五楼最前方位置，8558号房。我旁边是爱莉莎小姐的卧室。早上七点半，我们登船后，爱莉莎小姐到我房间来，帮我烧开水，冲咖啡，互相聊了会，大约到八点，爱莉莎小姐说陪我到甲板上看看两岸风景，并介绍这一带是当年吴蜀夷陵之战的重要战场，风景优美地势险要，我便决定去看看。爱莉莎小姐说要回她房间上个洗手间再走，她从我房间出去时，门是开着的。突然听到她的尖叫声，我连忙冲出去——没有来得及关房门，来到她房间。问怎么回事，原来是一只蟑螂钻进床底下。她哭丧着脸说，我害怕这小虫子，如果不找到它，今天就不敢睡觉了。于是我帮她在床上、床下翻找十几分钟，终于消灭掉这只蟑螂。当我回到自己套房洗手间洗完手和脸，却发现原来扔在客厅沙发上的公事包不见踪影……
根据密特尔博士的叙述，陈靖雄判断，他离开自己房间，约二十分钟，即在8：00－8：25之间，当时他的房门敞开着。
蒋组长接着介绍说，发生这种案件，可能会有国际影响，我们不敢轻易动作，便果断地把密特尔博士的房门锁上，然后打110报警，直到你们赶来。
陈靖雄问密特尔博士和蒋组长，你们能保证发现公事包丢失后，再没人进入房间吗？
密特尔和蒋组长都点头表示应该再无人进过房间。
陈靖雄问，五层一共几个房间，有多少位客人？
蒋组长回答，一共58个房间，其中包括一个总统套房。住了69人，其中夫妻13对，还有儿童9人。
陈靖雄略一思忖，便让蒋组长给密特尔博士另安排房间休息，刑警们则迅速着手侦破。
密特尔和爱莉莎离开后，陈靖雄召集刑警和保安开会。他说，这个案子可命名为“4·18邮轮盗窃案”。根据了解到的情况，我认为，外面的盗贼进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作案嫌疑人应该就在这艘船上。再则由于船是分等级的，五层是二等豪华房间，四层以下的乘客窜入五层作案的可能性不大……嫌疑人可能就是五层的客人，是单独的客人而不是团伙。因密特尔的房间门是敞开着的，不可预见，这个人并非事先谋划，而是偶然路过，看到密特尔房门敞开，里面有公事包，主人又没在，便临时起意，顺手牵羊偷走的可能性较大。当然，也可能有其他意外情况。
陈靖雄安排说，现在我们将刑警分成三组，一组由毛支队牵头，为物证组，欧阳玉平和郭家正参加，负责去房间里勘察现场。其他人包括我，谁也不准进入房间，以免扰乱勘察。
二组为搜寻组，由牛晓红牵头，其他人都到这一组，分散在船上各处搜寻公事包的下落——但愿犯罪分子没有将这个公事包丢到长江里去，暂时只在公共场合搜寻，不考虑进入游客房间里去进行大面积搜查。注意搜查时，外松内紧，能着便装的尽量着便装，可若无其事看风景的样子。
三组为数据分析组，我和蒋组长负责，请蒋组长提供五层全体游客的身份信息。
此外，陈靖雄还要求罗庆华尽快修复五层的视频摄像头，以便能记录五层旅客的动静，并进行辨认。
陈靖雄还叮嘱大家，为减少对游客的骚扰，我们在没确定特定嫌疑对象时，一般不询问船上游客。需要询问的，一律要经过我同意。大家知道，这种办案方式，跟我们平时所采用的方式不同，这是因邮轮的特殊环境决定的，也是对我们办案能力的严峻考验，希望各位克服困难，圆满胜出。
好，大家分头行动。
3
二十分钟后，案情有了进展，负责搜寻的牛晓红在五层公共洗手间垃圾桶里发现了密特尔的黄色牛皮公事包。
发现这个公事包并不容易。由于船上宾馆空间狭小，垃圾桶都是嵌入式的，镶嵌在便后洗手面盆的下部。垃圾桶里放入了塑料垃圾袋。此时刚好是船上清洁工清理垃圾桶的时候，牛晓红搜寻到公共卫生间时，跟清洁工点头打了个招呼，看到清洁工把垃圾桶扯了出来，就看到了这个公事包。如果再迟一两分钟，清洁工就会把这个垃圾袋收集到别处去，再要找到它就难了。
看到这个公事包，牛晓红认定它就是密特尔博士丢失的包，又戴上手套翻检垃圾桶，那个钱包也在桶里。公事包里，夷陵中华鲟的资料都在；打开钱包，看到护照和各种卡都在，只是没有密特尔所称的几千美元和人民币。而这说明，盗窃者的目的是捞财。
打开护照，看到了密特尔的照片。
牛晓红让清洁工大嫂放下别动，她让杨小梁在这里看着现场，她则通知毛鸿鸣、欧阳玉平、郭家正赶来进行痕迹检验，皮包上、钱包上会有指纹需要提取，现场需要拍照。
但是负责搞痕迹的毛鸿鸣这一组正忙着哩。毛鸿鸣对牛晓红说，你们先保护好现场，我们把这边忙完再过来。
之前毛鸿鸣这一组来到密特尔房间，毛鸿鸣对郭家正说，我估计现场的情景是，窃贼直接进房间拿起沙发上的公事包，转身就走……就这么几个简单动作，他的手不会到处触摸，我们很难提取到指纹，所以关键只能看您能不能提取到脚印。
郭家正却皱着眉头说，房间里铺着地毯，嫌疑人也很难留下脚印呵，我们得看运气了。
一位保安拿万能电磁钥匙捅开了房门。
沙发到门的位置也就一米多远，这段地毯就是刑警痕迹组的检材。
毛鸿鸣、欧阳玉平、郭家正三人都是一个大步跨过这段距离，不在这段关键位置的地毯上再留下杂乱的脚印。
郭家正先采用了502熏显脚印法，即在室内用酒精灯对502药粉进行熏蒸，使脚印更容易显露。
然后，他先关上了窗帘和房门，再关上房间的灯光，使房间成为一个暗室环境。他要按照“正交偏光轴”技术规范进行现场脚印拍摄。
他将两台手提式分色偏振灯置于欲拍摄地毯的两头，两灯光分别与这段地毯约45度角。将单反相机用脚架固定好，然后转动第一盏分色偏振灯的偏镜和检偏镜，仔细调整两镜的偏光轴，直到通过镜头观察到地毯背景全暗为止，这时两偏光轴互相垂直。
然后，半闭第一盏灯，保持这两个偏光镜的位置不变。打开另一盏灯，这时照相机取景器内视场又明亮起来。郭家正微微转动第二个灯前的偏光镜，直到取景器内的地毯重新达到最暗为止。此时第二个灯的起偏镜的偏光轴与镜头前的检偏镜偏光轴互相垂直。
郭家正开始拍照了。他把两盏分色偏振灯同时打开，两灯前的起偏镜的偏光轴与检偏镜偏光轴均满足“正交偏光轴”的配光要求，视场达到最暗，灰尘痕迹与背景之间的反差被加强。
他把光圈加大到1.4，然后按动快门。
他移动相机，在不同的角度拍摄了十几下。
当他翻动相机的图片时，奇迹出现了，他成功提取了十几枚脚印。多数脚印显得模糊，但是至少有三枚脚印是清晰的。这是刑侦痕迹技术的奇迹，也是光学的奇迹。
显然，现场有两个人的脚印。其中一人是42码，经比对这是密特尔博士的脚印。
另一人的脚印只有一枚，41码，为右脚鞋印。还有两个显著特征。其一，后跟处的鞋底花纹明显有两只横向的蚕蛹形图案；其二，该鞋底右半边磨损严重，已看不到鞋纹，这说明这位“不速之客”的右脚习惯右侧着力。
据郭家正测算，根据这人在地毯上所留下的脚印大小与深浅，其身高约为1.75米，体重约为70公斤，属略瘦体型。显然，这是一名成年男子。
忙完这里的现场，毛鸿鸣和欧阳玉平、郭家正又来到五层公共卫生间，郭家正拍摄现场照片，杨小梁对公事包、钱包上的指纹进行提取，获得两枚清晰指纹，分别是嫌疑人左手拇指、右手食指指纹。
因为船上没有公安内部网络，毛鸿鸣便用手机微信传回支队，由余建国在指纹库里进行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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