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长江神探》系“长江往事”系列长篇小说的第二部，作品通过长江上曾经发生的经典案例，着力塑造了陈靖雄、牛晓红等人不愧为警界精英的形象。他们凭着广博的知识，不畏强权，为民请命，侦破了一起又一起疑窦丛生的复杂刑事案件。作品环环相扣，悬念顿生，是书写平安长江的又一部力作。
十四
视频损坏 罗同学顺手牵羊
转移视线 陈靖雄洞若观火
1
蒋组长把五层楼69位游客相关信息打印出来，两整页，陈靖雄拿在手上逐一分析。
他采用的方法是“排除法”，即用铅笔把非嫌疑人从名单上逐个划掉。当名单像洪水消退见底时，往往就是案件水落石出之时。
陈靖雄经常做这样的工作。名单不怕长，上次破获那个冥币诈骗案，他从三千个名字中逐一排除，最后锁定犯罪嫌疑人。
当牛晓红发现那个公事包和钱包后，更坚定了陈靖雄所说的嫌疑人就在五层楼的判断。
一会儿，传来好消息，张家正通过拍照成功提取到一个嫌疑人的脚印，使侦破工作又往前推进一大步。陈靖雄因此排除了妇女和儿童，名单上只剩下35位男性名字。
陈靖雄催问罗庆华：五层楼视频什么时候能修好？我们需通过视频监看每一位出入五层的男性，锁定身高1.75米、体重70公斤左右的目标。
罗庆华说：可能是显相管损坏，船上没配件，一时无法修复。
陈靖雄说：那你快想办法，三小时后船将到江城市，要游览黄鹤楼，停留一个半小时，请你们联系公司，安排人现在就买好物品配件，并及时送到船上来。
罗庆华点头：好的，我来向公司报告。
陈靖雄解释道：我们不能惊扰游客，只能采用这样的技术手段来确认嫌疑人，所以，你要谅解我的要求呵。
罗庆华拍了拍同学的肩膀：我完全理解。
在五层楼视频没得到修复的情况下，牛晓红建议，组织两个小组，在五层的两个出入通道处蹲守，现场观察出入的游客。现在，船已快到江城市，游客一般都会下船登岸看黄鹤楼，这正是我们观察的好时机。
陈靖雄便安排牛晓红和杨小梁一组，欧阳玉平和张家正一组，分别在五层的两头楼梯口蹲守。
这期间，留守支队大院的余建国在公安指纹数据库里进行了仔细的指纹比对，没发现有高度吻合的对象。
在游客观光黄鹤楼的一个多小时里，罗庆华到码头上及时拿到镜头配件，完成修理更换，视频重新投入使用。两组刑警则从蹲守中发现有三个人身高约1.75米且体重70公斤左右。一名是澳籍游客亨瑞，25岁，住在8526室，是一个很帅气活泼的小伙子，但在阳光的外表下，会不会藏着一颗贪欲的心呢？
另一名嫌疑人是来自香港的华人，名叫王利兵，四十六岁。他带着夫人和十多岁的女儿住在8512室，略显沧桑，木着脸，不容易看出他的心情。
还有一名是来自山城市元润县的王路遥，一家私营企业的员工，28岁，住8502室，同行的还有他的女朋友。
“江上明珠”继续朝玖江方向驶去。陈靖雄在保安室召集大家分析案情。
毛鸿鸣说：我们已取得很大进展，公文和护照都已找回，而且没有惊扰游客，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绩。目前主要是要找回现金以及圆满结案的问题。我建议，在前述三个嫌疑人的房门前铺设石膏粉，也许很快就能提取到我们需要的脚印。
罗庆华说：我们可装扮成服务员，到客房做清洁，或者送水果进行慰问，深入到客房里进行侦察。还可研究嫌疑人的鞋、脚印，方便时也能获取指纹。
蒋组长说：在三位嫌疑人里，我觉得嫌疑最重的是王路遥，内地的私企员工一般收入偏低，他的社会地位和经济收入水平在三人中应该是最低的，这次带女朋友出来，能住进五层，已够奢侈了，超出他的承受能力，这一路会心理失衡，最有可能见财起意，做出令人不齿的事来。
陈靖雄觉得两人的发言有道理，两种侦破办法都可采用。于是他安排欧阳玉平和郭家正两人去嫌疑人门前敷铺石膏粉，安排毛鸿鸣和牛晓红两人换上服装，假扮服务员，到嫌疑人房间送水果表示“慰问”。
2
通过门前敷铺石膏粉，悄悄提取嫌疑人的脚印，但没能与现场的脚印比对上，大家不免失望。
毛鸿鸣、牛晓红换上服务员装束，以送水果的名义进入嫌疑人客房。
牛晓红在澳籍游客亨瑞门前按了门铃，亨瑞开门，见是服务员送水果来，连忙伸出双手接过托盘，连声用蹩脚的中文说：长江姑娘，真美。
牛晓红用英语对他说：托盘我们需要收回，以便给其他客人服务，谢谢。
亨瑞连忙说：No problem.我给你腾出来好了。
牛晓红满意地将托盘拿到保安室，由毛鸿鸣和欧阳玉平提取托盘上的指纹。经过比对，不吻合。
牛晓红又将水果送到香港华人王利兵房间。从这人的表情和神态来看，有些令人生疑。但从托盘上提取的指纹，仍然比对不上。
毛鸿鸣说，还剩下最后一位，我来。
毛鸿鸣将水果送到王路遥房间门前，敲门，王路遥女朋友开了门，毛鸿鸣边进房间边说，船上送水果给你们。此时王路遥正在洗手间里忙活什么，没有跟毛鸿鸣打照面。毛鸿鸣将水果托盘放到茶几上，斜眼看到一双男式皮鞋放在床头柜旁，迅速把皮鞋拿到手上，对王路遥女朋友说，皮鞋有点脏，我拿去帮忙擦一下好吗？王路遥女朋友道，不客气，我们自己擦。毛鸿鸣说，我是服务员，应该做的嘛。
毛鸿鸣把皮鞋底翻过来看了下，一眼便记住了鞋的底纹，跟现场提取的皮鞋后跟有两只横向蚕蛹图案不一样。她飞快地思索，不是这只皮鞋。
王路遥女朋友过来，伸手把皮鞋接过去。毛鸿鸣只好转身退出房间。
回到保安室，陈靖雄召集大家开会合计，这几种方法都用上了，怎么还不能确定犯罪嫌疑人呢?
罗庆华分析道，王路遥的可能性最大，我赞成。那么王路遥会不会有两双皮鞋呢？
牛晓红微笑着说，我们也不能弄出“疑邻偷斧”的笑话来吧？
她说的这个典故，大家都耳熟能详。
陈靖雄对牛晓红说，都什么时候了，让人着急上火的，再不能破案，几小时之后船到玖江，我们就无法给密特尔博士一个圆满交待，也会因我们的无能使犯罪嫌疑人逃脱制裁，反而要看我们的笑话。
牛晓红从没见过陈靖雄这么严肃地跟她说话，但能理解陈靖雄此时的严峻。
罗庆华说，我有一个提议，不知大家认为如何？
陈靖雄道，有话就说嘛，不用吞吞吐吐的。
罗庆华说，对嫌疑大的人，我们难道不能传唤？
牛晓红说，这不妥吧？在没把握的情况下，岂不是惊扰别人了？如果不是他干的，那他多没脸面？会影响他的心情，甚至破坏旅游的幸福感。
毛鸿鸣支持罗庆华的观点，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调查询问一下，怎么就让他失掉幸福感？我们已把询问的范围最小化了。在这关键时刻，必要的手段，该用的还得用。
陈靖雄此时的确感到决策艰难，良久，他沉吟道，这事儿，我先征求一下华船长的意见。
华船长来到保安室，听陈靖雄说了情况，点头表示同意：这个僵局总得打破，那就试着询问一下吧。
3
罗庆华主动说，我来通知王路遥。
他给王路遥房间打电话，王路遥问：谁呀？有事吗？
罗庆华说：我是保安室，这里有一位朋友，说跟你蛮熟哩，要你来坐坐。
谁呢？
你过来不就知道了嘛。
哈哈，还卖关子呀，好的，我就来。
陈靖雄做了一下部署，由牛晓红负责询问，杨小梁记录，陈靖雄和毛鸿鸣监审。其他刑警都在门外担任警戒。室内只留蒋组长和船方保安罗庆华。
几分钟后，王路遥来到保安室，看到一屋子警察和保安。他问：刚才是哪位朋友打电话找我？
按照刚才陈靖雄吩咐的，由牛晓红牵头负责询问。牛晓红说，我是长江公安刑警，我们在执行任务，请你来进行询问，希望你积极配合，有什么事情如实说明情况就行了，我们需要做笔录。
王路遥愣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犯了啥罪吗？
牛晓红：目前还不能这样说，我们没有说你是犯罪嫌疑人，只是有些情况找你询问一下。
王路遥不干了：不行，我没办法配合你们。我平时就是一个规规矩矩做人的普通职工，什么坏事都没干过，我跟我女朋友好不容易高高兴兴地出来旅游一趟，凭什么要被你们当作犯罪嫌疑人来审问？你们直接说，我触犯了哪条法律？
牛晓红见王路遥话里透着火气，感觉不知道再往下问什么，便先递给他一瓶矿泉水，这既是缓和气氛，也是腾出时间来思考问题：来，你先喝口水吧。
王路遥正欲接矿泉水，罗庆华这时冲上来，劈手夺过来：喝什么水，不把问题交待清楚就不能喝水。你说，你进8558室去偷过东西没有？
陈靖雄觉得罗庆华太过分了，又没有分工罗庆华参与询问，他是以什么身份，又有什么理由跳出来说这番话呢？
王路遥跳了起来：原来是怀疑我偷东西，放你妈的狗屁，老子踏踏实实做人，偷什么东西了，你拿证据出来，不拿证据出来，我要打你几个嘴巴子。
罗庆华骂道：你自己做下什么自己心里有数，还敢在刑警面前放肆？我问你，你有几双皮鞋？
老子出门还带几双皮鞋？只一双皮鞋，怎么啦？
你一个普通职工，出门怎么住这么好的房间？
我跟我老婆恋爱好几年，她为我吃了好多苦。这回出门旅游结婚，我让她好好地享受一回生活，不行吗？这也违法？
住好一点不违法，但违背常理；如果偷东西，那就是违法。
王路遥逼近罗庆华：你敢再说一遍！
罗庆华举起手臂，作势要打王路遥：我说你要交待问题，怎么啦？我看不对你用点硬的，你舍不得交待是不是？
陈靖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罗庆华为什么这样做？他会不会是嫌疑人？对了，只有他知道五层的视频有故障，他会不会在那个时间段出现在现场——可能正是为了检修视频到了五层，然后看到8558室的房门敞开却没人，便见财起意下了手？而他现在这样过分表现，是为了把视线引到王路遥身上，而让自己隐藏下来？陈靖雄觉得自己的脑子突然开窍，这份推理是合理的，因罗庆华是保安，又知道视频坏了——别的乘客包括王路遥以为楼道里有视频未必敢下手，罗庆华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别人不会轻易怀疑到他这个保安身上来。但怎么确定罗庆华是嫌疑人呢？对了，他刚在这矿泉水瓶上留下指纹。
陈靖雄假意去拦挡罗庆华，顺手把他手上的矿泉水瓶夺了过来：算了吧庆学，千万别打人。都坐下，听我说。王路遥，我们只是找你询问一下情况，并没有怀疑你什么，你犯不着这么激动。我们请你来，是因为8558房间发生了一起盗窃案，而你住在五层，我们想请你帮忙回忆一下，是否看到有人进入那个房间？
陈靖雄的话，让罗庆华和王路遥都安静下来。王路遥坐下来说：原来是这样。我的确没看到过有什么人进入8558，所以我不敢乱说。他斜了一眼罗庆华，不服气地说，哼，乱冤枉人都是要负责任的，就是刑警也不能冤枉好人。
陈靖雄道：好，你先回房间去，再帮着想想，想起什么，再来给我们说一下，好吗？
王路遥点头：好的，这么说我能接受。
陈靖雄说：那你先回房休息吧。
他起身送王路遥出门，把刚才那个矿泉水瓶子递给在室外的欧阳玉平，轻声嘱咐他快去检验指纹。欧阳玉平立即拿着矿泉水瓶，跟郭家正一起出去了。
陈靖雄突然想起什么，他要调看视频。在四层上五楼的楼梯口，有一个4号视频头，应该能看到进入五层的人，只是进到五层后视频就看不到了，无法知道五层发生了什么。他把视频倒回到昨天即18日上午8：00后的时刻，他仔细观察着，然后在8：08分时，他看到有人正在通过那个位置往五层方向走。那人穿着保安服，就是罗庆华……
一会儿，欧阳玉平和郭家正过来，附在陈靖雄耳边说，这个矿泉水瓶上，有跟公事包上、钱包上相吻合的指纹。
陈靖雄可以肯定老同学罗庆华就是犯罪嫌疑人了。他为他感到羞耻，痛心，但职责在身，不得不把他揪出来……于是他通知所有的刑警和保安过来开会。
陈靖雄巡视了大家一眼，严肃地说：我要告诉大家一个情况，我们已经查明，8558室盗窃案的嫌疑人就在我们这群人中。我们已取得物证。现在，给犯罪嫌疑人一个机会，十分钟内主动交待，算你有自首情节，在量刑时可从轻发落；如果顽抗，那就只好按我们查出来的对待了。
几位保安面面相觑，大惑不解。蒋组长说，不会是我们保安吧？这是开不得玩笑的。
在场的刑警们，包括毛鸿鸣、牛晓红，也都惊奇地看着陈靖雄。牛晓红甚至替他捏了一把汗，不会搞错吧？
只有罗庆华，他的双腿在颤抖。他下意识地用手摁住腿子，但是仍然颤抖不止。
场内气氛顿时好似凝固了似的，此时地上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罗庆华毕竟搞过一段时间的保安，见过一些场面，此时仍然抱着侥幸心理，企图蒙混过关。因此，他很快平静下来，颤抖的腿也不在抖了。
陈靖雄看了看表，脸色十分严竣地说：时间已经过去了5分钟，还有5分钟，如果还不主动坦白，那我们就要抓个现形了。
罗庆华望着陈靖雄巡视场内的眼神，突然他感到陈靖雄威严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了下来。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是想给他一个坦白自首的机会。这时他的心理防线开始动摇。他想，如果陈靖雄不掌握确凿的证据，是不会讲这番话的。蒙混过关看来是不可能了，只有坦白才符合自首情节，今后在量刑上才有可能减轻刑罚。于是，他举起手：报告，我交待，是我做的，是我一时贪念，犯了罪。
场内的目光一齐刷刷地对准了罗庆华。大家突然意识到，他的身高约为1.75米，体重约为70公斤，属略瘦体型。
陈靖雄说：把他的右脚鞋底亮出来大家看看。
一名警察上前将罗庆华的右脚皮鞋脱了下来，把鞋底亮给大家看，果然在罗庆华鞋底的后跟上，有两只横向蚕蛹图案，鞋底右侧磨平了许多。
牛晓红气愤得满脸涨红，问她的这位同学：你干嘛要这样丢人现眼？
罗庆华羞愧地说：我看到他房间里有一个包，主人又不在房间，我一时见财起意……我，我……我真的从来没有偷过东西。
罗庆华朝牛晓红跪了下来：晓红，你要救救我。
牛晓红实在不忍，连忙伸手把他拉起来：你这是干什么？谁要你跪了？快站起来说话，你偷的钱呢？
罗庆华无力地指指文件柜。牛晓红从他手上拿过钥匙，打开他的柜子，一沓美元和人民币全在里面……
这时，邮轮的汽笛响起，玖江码头已经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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