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长江神探》系“长江往事”系列长篇小说的第二部，作品通过长江上曾经发生的经典案例，着力塑造了陈靖雄、牛晓红等人不愧为警界精英的形象。他们凭着广博的知识，不畏强权，为民请命，侦破了一起又一起疑窦丛生的复杂刑事案件。作品环环相扣，悬念顿生，是书写平安长江的又一部力作。
十六
租车诈骗 假名假姓黄光标
教训学生 真心真意楚天云
1
老板，我租辆车。
好的，请出示身份证和驾照，我们要登记信息。
这天，夷陵市所辖伍家岗县的桔城路“驰骋租车”店来了一位租车的客人，四十来岁，戴幅墨镜，身份证和驾驶证的名字叫“黄光标”。他身边有一位衣着时尚的女子，挽着他的胳膊。由女子在吧台出示他的身份证和驾照，并预交了一千元押金，工作人员马上给他办理了租车手续。
他和那女子坐进车里正要把车开出去时，工作人员快步跑来，喊他停车。
他说：我手续都已办齐，怎么不能开走？
工作人员说，你先把车开回库里再说。
原来，三天前，“夷陵租车微信群”里有位网友发过一条信息：请大家注意，我是夷陵港区“港通租车”， 8月12日一名叫“黄光标”的男子和一女子租了我店一辆大众榔梨车，一小时后开上荆江高速， GPS信号便消失无踪。我们怀疑车被骗走，但目前难以确定，因此还未报案，请大家关注此事，发现这辆车号为RE3485的轿车请及时通知我们。
工作人员警惕性高，突然想起前天看到的这条信息，“黄光标”，不就是租车诈骗嫌疑人吗？今天诈骗到我们“驰骋租车”来了！工作人员及时带上两名保安，将这一男一女控制住。黄光标神色紧张，他抗议：你们凭什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工作人员说：你别急，我们已拨打110报警电话，等警察到后，你们有什么意见可跟他们讲。
桔城路派出所民警及时赶到，查验黄光标的身份证和驾照，都是假的。检查那个叫曾爱红女子的手机，却没有卡。
民警电话联系“港通租车”，对方派人过来辨认，证实这两人就是前天到“港通租车”行骗的嫌疑人。
派出所民警便决定根据管辖权，把这两名嫌疑人移交到夷陵长江刑警。
陈靖雄接待了桔城路派出所的民警，问道：这案子怎么送到我们这来？
两名地方民警说：我们研究了一下，发生在我们这里的租车诈骗案属于“未遂”——车还没来得及开走，而他们前天在你们辖区“港通租车”店诈骗作案却是“既成”，所以交给你们处理更恰当些。
陈靖雄向他俩表示感谢，于是决定对“8·12租车诈骗案”进行立案侦察，仍由牛晓红担任主办侦察员。
牛晓红和杨小梁提审“黄光标”。陈靖雄、毛鸿鸣监审。
牛晓红问：“黄光标”，你的真名叫什么？
“黄光标”说：我就叫黄光标。
牛晓红说：不，这不是你的真名，你的身份证和驾照都是假的。这说明你是一个以犯罪为职业的人，对吧？
“黄光标”说：不是。
牛晓红说：如果是一时糊涂犯罪，法院在量刑上，可以从轻；如果你是职业犯罪，而且抗拒交待，量刑时必定加重，这个你明白吗？
“黄光标”感到有种无形的压力，但仍然不肯交待。
牛晓红问：你准备跟公安机关死磕到底吗？
沉默，连空气都是沉默的。
又过了一会儿，牛晓红说：你以为顽抗就能过关吗？
“黄光标”额头上冒出汗珠，但他仍然沉默。
牛晓红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使用假身份证，目的就是为了给警方破案增加难度，以便逃脱法律制裁，对吧？
黄光标仍然没有说话，他抬起头来看了牛晓红一眼，然后把头埋得更深了。
牛晓红说：你不肯说名字，没关系，听你的口音，你是夷陵人。
牛晓红感到今天碰上一个难剃的刺头。虽然牛晓红在审案时 “春风细雨”，但同样不怒而威，她头上的蓝盾警徽，代表着国家政权的威严，对犯罪分子能形成无法抗拒的压力。牛晓红每年要审讯大量犯罪嫌疑人，几乎是攻无不克。
可这一次，牛晓红有些犯难了。
陈靖雄在视频里看见牛晓红着急的神色，便关切地说休息一会儿吧。
现在他们面临几个法律难点：其一，使用的是假名，那么他究竟是谁？如果连这都没搞清楚，又何定他的罪？其二，租车时他本人没签字——签字交费的是那位美女，这不能形成“黄光标”的直接犯罪证据。在法庭上他可以不承认租车这回事。其三，“港通租车”有视频资料显示他租车的镜头，但视频并不能作为定案的直接证据，只能作为参考资料。其四，最关键的一条，他骗租的车在哪里？把这辆车找回来才是本案结案的最重要证据，如果找不到，最直接的证据缺失，也就是说，这案件若移交到法院，最后也很难给予他合适的判决，而可能会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轻判，甚至当庭释放，那刑警就办了个不合格的案件。
牛晓红感觉这个人的心理防线一时难以攻破，便申请暂缓。
陈靖雄通过话筒对牛晓红说：你讯问一下那位美女，看能否突破？
2
你叫什么名字？
眼前这位美女的身份证倒是真实的，所以她无法隐藏她的姓名：我叫曾爱红。
年龄？
26岁。
家庭住址？
荆阳市河光镇曾家港村五组。
受教育程度？
大专。
毕业于哪所大学？
荆阳市旅游学院。
现从事职业？
无业。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
我没犯罪。
你和“黄光标”一起，租车诈骗，这不是犯罪？
切。他是我男朋友，我跟着他出来玩儿，这也叫犯罪？
我再问你，他叫什么名字？
他不是叫“黄光标”吗？
不，这不是他的真名。身份证信息查询系统不认可这条信息，他这是假身份证。你必须向我们说明他的真名。
我刚认识他不久，的确以为他就是“黄光标”。
牛晓红一愣，原来她也是早就想好了说辞，做好了逃脱法律制裁的思想准备，她便问曾爱红：你们前天租的那辆车现在哪里？
曾爱红推得一干二净：我不知道，他租车开出去了，放哪里我真不知道。我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跟着他。
牛晓红抑制着气愤，仍平静地问：他租车开出去玩儿？说的轻巧，明明就是你签字的，用一千元钱的押金骗走一辆车卖掉，一单可以赚好几万元，你们厉害呀，但想过别人租车企业的损失和心痛没有？将来若判刑，也要判你的刑，明白吗？
曾爱红说：不明白。我真的只是帮他签着玩儿。他说他字写得不好，让我签字，仅此而已。爱怎么判，随便你好了。
牛晓红想，今天是怎么回事，又遇到一个刺头。牛晓红是有性格的，遇到这么窝火的案子，心里哪能不堵得慌，但作为一名成熟的办案人员，绝不能靠发脾气，靠敲桌打椅、恐吓嫌疑人来办案，那也太没素质了。尤其像陈靖雄、牛晓红这样具有高学历、高素质的刑警，更懂得严格依法办案的意义。陈靖雄就曾经说过，宁可办不成案子，也不能突破法律界限，更不能办成冤案，贻笑天下。
牛晓红连续讯问两人达四个小时，竟然一点进展也没有，她不能不急呵。陈靖雄通知她先停下来，遇到障碍，要考虑如何绕道走，开会商议对策。
开会商议时，包括龚福洪、毛鸿鸣、余建国这样的资深刑警，也都一时没有好主意，杨小梁则说：真窝囊，从没办过这样的案子，明明他们就是“鬼”，却无法确定他是“鬼”，恐怕只好时间一到就放了他们。
陈靖雄说：我们老祖宗的哲学思想，万事万物总是相生相克的。从五形相克来说， 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也就是说，总能找到克敌制胜的办法，所以我们不能失去信心。我听“黄光标”的口音，应该是夷陵本地人，而且是城区人。我们现在这么安排，所有警员全体出动，拿着他的照片，请求地方公安支持，看各区的治安警察能不能辨认出他来。只要弄清他的真实身份，就一定能找到攻下他的钥匙。
牛晓红提了一条建议：这个“黄光标”估计年龄四十出头，看起来是一个有文化的人，至少是读过高中的，而教过他的高中老师估计年龄在四十五岁以上。毕竟全市城区高中也就十五六所，我们可以分头到高中学校请上了年岁的老师们看一看“黄光标”的照片。
陈靖雄说，这个办法好，比找治安警察还管用。
3
牛晓红和杨小梁一组，开车在几个学校寻找。
不到两小时，牛晓红便有了发现。她和杨小梁找到杨岔路中学，五十多岁的教务主任楚天云老师从照片上立即指认出“黄光标”：这不是王光标吗？
王光标？
对呀。
您确定他姓王，不姓黄？
当然，姓王，不姓黄。我是他班主任，他好像是1991年毕业的。记得高考前两月他生病打摆子，我老婆让我接他到家里，请医生给他输液，还给他做营养餐，招呼他四五天，直到病好。我还开小灶给他补课。后来他考入江汉理工学院。他成绩不错，很有出息呀。哦，他今年应该四十二岁。
牛晓红问，您了解他的情况吗？
楚老师说，一直有联系的。他原来在国企八一钢厂上班，后来改制，他就出来开了家餐馆，最初蛮红火，连我到他店里吃饭也得提前订座。今年初听说亏损破产，被合伙人骗了，欠下一屁股债，老婆也离了婚。唉，痛心呵。再后来，就没有他的音讯了。咦，怎么你们警察来查他？他不会犯什么事儿吧？
牛晓红便介绍了他涉嫌租车诈骗的事。
楚老师说，还有这样的事？他应该是知法懂法，不会做这种事的人。
牛晓红说，不过人都是会变的。
楚老师骂道，真是给我丢脸。
牛晓红连忙打电话向陈靖雄报告这一情况。陈靖雄说，太好了，你看能否争取接楚老师到支队来帮我们做做工作。
牛晓红便对楚老师说，我们领导请您出面做做王光标的工作，不知道您是否方便？
楚老师说，这是应该的，我马上跟你去。
牛晓红带着楚老师回到龙盘山下的支队基地，把楚老师接到陈靖雄办公室。陈靖雄跟楚老师握手寒暄后，对牛晓红说，你把王光标带到办公室来。
牛晓红刚要出门，他又补充道，你替王光标把手铐解掉。
牛晓红打开拘押室的门，微笑着对王光标说，你不叫黄光标，应该叫王光标。
王光标愣了一下，怎么回事，她能知道我的真实姓名？但他连忙否认，不，我就是黄光标。
牛晓红说，不管你是黄光标还是王光标，跟我来吧。
王光标说，又要审我了？我谅你不会有收获。
牛晓红淡然笑道，那也未必。
牛晓红把王光标带到陈靖雄办公室门口，牛晓红站住，转过身，拿钥匙帮王光标把手铐打开。牛晓红推开门，对王光标说，你的老师来了，请进去跟楚老师说话。
4
陈靖雄对王光标说：光标，楚老师你还认得么？
王光标看到楚老师在座，顿时明白他竭力隐藏的身份已暴露在刑警面前，顿时像被人剥光衣服一样难为情，慌忙鞠躬，叫了一声：楚老师。
楚老师站起来跟他握手说：光标，陈局长派人请我来陪你说说话，我就过来了。
陈靖雄给王光标泡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然后说，我出去办点事，你们师生先聊着，我一会儿就回来。楚老师来了，光标一会儿陪楚老师喝一杯吧，我私人请客。
他带上门，房间里只留下楚老师和王光标。
楚老师冷着脸说，听说你已改名黄光标，连祖宗的姓号也不要了？
王光标心里受到强烈的冲击，但他还在犹豫，这事儿今天不交待行不行，是交待好还是扛着好？
楚老师严肃地说，我听刑警说你在做骗人害己的事。你搞这个来钱快是吧？但你想过没有，这是一条不归路，你这么做，以为隐名埋姓藏得高明，可藏得了一时，还能藏一世？你给我丢脸，给学校丢脸，也是给你所有的亲人丢脸哪。我给你明说吧，你也不要怪我多事，反正我是为你好，理直气壮，你在我面前想硬扛是扛不过去的。如果你想硬扛，我就请你的同学们都来看你，陪你吃晚饭。再不行，我把你爹妈也请过来陪你吃饭……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光标也无处可逃：楚老师，您别说了，我交待就是。
楚老师：你晓得交待，算你还可救。我给你说，无论你有多大的罪，只要交待了，就能回头是岸，重新做人。你现在陷的深不深，有多大的罪过？
王光标：这个您放心，我刚入伙，不深。
楚老师：那就如实交代嘛，交待清楚了，公安就会对你从轻处理。你是不是担心交待了同伙们会怎么你？
王光标：是的，听说我们老大心狠手辣，杀人都敢。
楚老师：你交待了，公安肯定抓他，肯定判刑，他能把你怎么的？
王光标：倒也是哦，就怕抓不住他。
楚老师：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现在的刑警这么厉害，哪有抓不到他的？即使抓不到他，他跑掉了，也会被通缉，惶惶不可终日，要报复你，那也难。
王光标：这倒是的。
楚老师：听说你开餐馆被骗了，是不是这个情况？欠债不少吧？
王光标：您莫说了，我的餐馆本来开得好好的，但合伙人鲁在平以公司名义找私人借钱二十万，是两分的高利贷，因为当时公司公章给他拿着的，借款我都不知情，然后他就提出撤股，我很吃惊，他说要到沿海去发展，我只好把餐厅买下来给他支付了三十万，然后因为公司在我名下，债权人便把这笔高利贷算在我的名下，到期我还不上，别人把我的餐馆也占了，车也抵了，我反而还欠别人二十几万，还挨了两次打……我去找鲁在平，可一时又找不到。因这些破事，老婆闹离婚，把我赶出来……您说，这一桩桩、一件件，不是把我往绝路上逼么？我一时找不到别的工作，唉，否则我哪会出此下策，上他们贼船呢？
楚老师道：这么说吧，我个人先借给你十万，看能不能帮你缓解一下急难。若还需要，我动员你的同学们都来帮帮你。
王光标听了这话，再也抑制不住，卟嗵一声朝楚老师跪下：您能借给我十万，我眼前的困难就可以缓解了。楚老师，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后来，陈靖雄有感于楚老师大义教训学生归案，赋诗一首气正风清：叠障隐重重，山高兴恶风。驱驰融大义，棒喝引归踪。翠染琼瑶意，春藏锦绣容。人间多险峻，正气舞苍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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