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这是什么状况》连载之五

编者按:中篇小说《这是什么状况》,通过主人公康星几次返乡为其养父盖房尽孝的故事,塑造了城里人张玲、从农村来到城里的徐森、农村人王昌昆等群像。张玲虽富裕貌美,可是她却被丈夫视为摆设的花瓶;王昌昆虽痞里痞气,但心头却存有几分正义。城里虽好,可张玲却死也要死在乡下;王昌昆虽在乡村那块巴掌大的地方一手遮天,猛打猛追康星,可康星却不为所动。这是什么状况?该小说原载于《安徽文学》,并被评为去年度度好稿。本网特予以连载,以飨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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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他沾过你吗?张玲用一只手搔了一下康音的胳肢窝,诡异地问,一副鬼头鬼脑的样子。同时,张玲还挤了挤眉眼,看徐森。

徐森低着头,给张玲裁剪一件裙裤。张玲不缺钱,买米兰、巴黎名牌眉毛都不会眨一下,自从康音开了这家裁缝店,她不逛服装店了,服装都找徐森做,当然内衣除外。徐森给她设计制作的服装合体,做工精致又深情,款式也好,张玲很喜欢穿,穿上身,她的身体就气象万千,有了许多条流线或弧线了。

我命中注定会遇上徐森这个裁缝师吗?张玲自问,心暖了一下。

从康岭村回月城,康音又带回了一些蔬菜,吃不完,想送一些给张玲,但她开不了这口,因为这蔬菜不值钱,乡下沟边、地头、屋后、篱脚,随便把菜籽一撒,蔬菜就长起来了。迟疑了一下,康音还是说了出来。

张玲一悦,拉着康音的手,说,你要是送我金银,我还不要呢,蔬菜我要我要。月城人也有月城人的难处,钱不缺,却不能天天吃上可口的蔬菜。月城本来是有大地的,却被房子分割了,剩下的地是行人用的,长不出蔬菜。菜市场有蔬菜,号称“无公害”,吃起来口感却不好。张玲什么都吃过,比如海味,比如山珍,但她一直有个奢望,吃上地道的农家菜。

坐张玲的车去里弄,要弯很大的一个圈。康音有点纳闷:张玲有型也有款,怎么开的是一辆低档车?张玲莞尔一笑:我嫁给了那个男人,只能开这样的车。康音更困惑了:张玲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里弄有一条小巷,很细,车开不进去。康音去家里取蔬菜,张玲没把手藏在袖口里,也跟康音去取蔬菜。装上车后,张玲很高兴,像在街上捡到了一个双层馅饼。康音体察不到张玲的心情,却见她把鼻子凑近蔬菜,深深地嗅了嗅,很陶醉的样子,而且,双眼微合,陶醉了半天。玲姐,你真可爱!康音感叹了一声。康音想把蔬菜送到她家去,也顺便认识一下她的家门,以后好往来。

张玲说,我家房子大得可怕,说话还有回音,你就别去了,去了,你会吓一跳的。

你就让我吓一跳嘛。康音好奇了。

我说过了,你别去。张玲突然严肃起来。

康音回到裁缝店,徐森递给她一个黑色女式包,这包不算是最时尚的,但经典,富有韵味。康音摸了一下光滑的皮质,觉得它很神秘。不会是你送给我的吧?康音打趣地问。徐森说,张玲落下的,嘿嘿,她想吃上蔬菜,连包都不要了。

过了几天,张玲来取裙裤,康音把包还给她。张玲一脸疑惑:给我还派包呢,赚了,发了,对吧。康音更疑惑:玲姐,这包是你上次来做裙裤忘了带走,落在了裁缝案上。我们保管了几天,也该还给你了。

这下,张玲的脸上完全是无辜的表情了。我会这么糊涂?我把包搁在这,竟忘记带回家了?笑话,我会这样丢三落四吗?接着,她把目光投往徐森:这包怎么会是我的?弄错了吧,错得一塌糊涂了。

徐森确认,这包是张玲的。

当时,徐森要给张玲量腰围、臀码、腿长,张玲就把这包放在了裁缝案上。徐森不用皮尺量,用眼睛量,误差也只是毫厘之间,但他想给张玲量,不单是裁缝师的操守所为,更多的是张玲的肌肤会发出如水轻漾的声音,很耐听,徐森也很想听。徐森暗叹:张玲细腰,臀却饱满,腿又修长,独领了月城女人的韵味。量身之后,张玲坐到一只沙发上,与康音闲聊,如行云流水。徐森提起一把喷水壶,要向展开在裁缝案上的面料喷水,一看,水一喷, 张玲的包会湿身,便把包放到了张玲的身边。

张玲说,你记错了,这包是别人的,我敢肯定。

徐森跟康音面面相觑,没招。

张玲试穿了一下裙裤,很合她的心意,便用溢美的话赞叹徐森,说,这手艺恐怕上巴黎也能吃香呢。康音说,玲姐,你又调笑他了。张玲朝徐森笑了笑,便走向了扬子街尾,她的车泊在那。

徐森犯糊涂了,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

康音很清醒,这包肯定是张玲的。

这包里装的何物,徐森不知道,康音也没打开过,她一直把它锁在衣柜里。这时候,康音打开了包,一看,懵了:原来是三匝壹佰圆大钞。钞不用点,一匝一万,计三万。康音听见了自己的心往上窜,“呯”了几声,再往下沉,又“呯”了几声。 康音突然遇上别人包里装这么多钱,十分紧张,甚至恐惧,就像遇上了魔鬼。康音的手连忙从包里逃出来,说,这包怎么装的是钱?

徐森说,你以为装的都是女人用品?

康音说,张玲把包扔在我们这,为什么?

人家有的是钱,还在乎这点毛毛细雨?

钱再多,也不至于把钱当废纸丢吧。哎,她是不是在试探我们。

试探什么呢?又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是她丢在这的。

就在这,她怎么不要包了?

康音坐立不安,呼吸的次序都乱了。她有一种感觉,这包不是包,是一只刺猬,手还没靠近它,它浑身的刺却密密麻麻地张开了。康音想把包送到张玲家去,又不知她的家门朝哪个方向开。电话信号可以乱窜,可以直入张玲的家。于是,康音叫徐森给张玲打电话。徐森则推辞,要康音打过去。康音就逗他,说,我发现,张玲看你的目光有点暧昧,你电她,她一定乐成一枝白玉兰。徐森急了,把裁剪刀往案上一扔,恼着脸说,你怎么开这样的玩笑?康音抿着嘴发笑,说,你言辞短,还是我来吧。

康音打通了张玲的手机。张玲正寂寞,跟自己一个人睡觉,睡不着,在空旷的床上打滚,眼睛趴在微信上。康音的电话把她从微信上分离开来,她以为,康音会跟她聊天,但康音没这份心情,好几夜,她失眠到天亮,都是这包害的!一听说是包的事,张玲就有点烦:又是包!包跟我有什么关系?人家丢在你那,要来取就给人家;人家不来取,你就拿着,这犯法吗?婆婆妈妈的。

可这钱,不是我们用汗水赚的。

谁说钱都是用汗水赚来的?撑什么撑,你们又不宽裕,还得在乡下做房子。

张玲这一说,康音短了言辞。康音上床睡下来,把自己睡成一段美丽的曲线,但怎么也睡不着,一夜都在想同一个问题:这包鬼得很呢,会不会让我们陷入张玲的生活,拔不出来?徐森说,尽是胡思乱想,怎么会出这样的状况呢?不会的。话一说出口,便入了梦乡。

作者简介: 田友国,湖北省长江文化研究院专家,《中华长江文化大谱系》 编委会总编室副主任,著名作家,已在《中华散文》《长江文艺》《芳草》《当代作家》《北方文学》《延河》《安徽文学》《鸭绿江》《特区文学》《山东文学》《时代文学》《创作与评论》《当代小说》《都市》《奔流》《寻根》《名家名作》等期刊上发表小说、散文230多万字,出版历史文化、人文地理等专著5部,撰写的16部电视专题片在中央电视台播出,曾获蒲松龄散文奖、蔡文姬散文奖、全国人文地理散文奖、文华杯全国短篇小说奖、全国优秀剧本征集评选提名奖等,并入选《中国当代文艺家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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